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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發現他的身材修長,甚至算得上高大。男子一邊餵食小動物,一邊與它們逗趣,如同多年的老友一般。
從他剛才瞬移的身法和速度來看,他的法力應當是在我之上,就算他想取我的心也可以早下手,不必將我治好。這般想著,我便放鬆了下來,也學他給小動物們餵食。
「它們都是你養的?」
「都是從山裡撿來的,只是傷好後大多不願意走了,走了的也還時常帶些東西回來,院子裡曬的那些,都是它們送我的。」
我這才注意到,一些小動物的身體還不算太靈活,有的身上還被包紮著,想必之前是受了很嚴重的傷。
看到這些知恩圖報的小傢伙們,我想到自己剛被所救之人圍殺的遭遇,不禁感慨道:「我們都認為開了靈智才懂情義,但很多時候,最有情有義的,卻是這些未開靈智的生靈。」
「是啊,所以我只救未開靈智的,它們的一切行為都聽從天性,沒有陰謀詭計,也沒有好意惡意。」
「只救未開靈智的?那你……為什麼救我?」
他朝我看來,眸光閃動,露出溫和的笑意。
「因為你,是我的家人。」
我的心驀地一震,只見他幻化出了原身:一隻青藍色的狐狸,卻長著魚一般的羽鰭,整個身體隱隱地流光溢彩……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有淚水不停奔涌。
他是朱獳,是這世上除了我之外的朱獳。
猨翼山出現傷我的紫冰晶後,我以為「猨翼山有朱獳」從始至終都是魔族的陰謀罷了,卻原來,這世上真的還有我的族人。只是他的顏色比我的要深一些,羽鰭邊緣還有漸變的金色和赤色,美得不可方物。
「原來男子,是長這樣……」
我說著,不自覺摸上了他的羽鰭。
將他端詳了許久,我才意識到對男子做這樣的動作不太好,忙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
「抱歉,我只是太激動了。除了你之外,我沒有見過別的族人。」
「沒關係。」
「這裡……還有別的族人嗎?」
「沒有了,除了你之外,我也好幾千年沒見過別的族人了。朱獳一族,應當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雖然知道大概是這樣的結果,我的心還是沉沉地一痛。
「吃魚嗎?下游有一冰湖,那裡的鯈魚最味美,我去碰碰運氣。」
他說著,便躍入旁邊的小河中,我已經顧不得回答,只一邊跑著一邊幻出原身,隨他一同躍進河裡。
羽鰭自由舒展,我們如飛鳥般,在水底翱翔。我已經不記得,我有多久沒有這樣在水裡暢遊過了。
我追上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能給我講講族人的事嗎?」
「叫我晴銘吧,你想聽什麼?」
我想了片刻,只道:「我也不知道,你就隨便給我講講吧。」曾經,我多麼想遇見自己的族人,如今遇見了,卻一時不知道問什麼,只是想要了解一些他們的事,什麼都好。
晴銘:「那就從這能淨化世間一切濁氣的朱獳血開始講吧。」
他的目光看向遠方,似乎是陷入了悠長的回憶。
「朱獳一族,本是仙界的藥王世家,先祖們為鑽研醫道嘗盡六界至毒,飛蛾撲火般犧牲了很多人。直到三萬年前,族王晴肅九死一生,終於得以大成,並在機緣巧合之下,使朱獳一族的後人有了這克百毒萬濁的血肉之軀。本以為是家族大幸,卻沒想到,終成了滅族之禍……我看著他們一個個護我而去,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苟且地活著……」
聽著他的話,我的心如刀絞,就像看見了他所經歷的一切,看見了族人被圍殺,被削皮剔骨、被分屍拿去各處賣……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沉默了良久,突然道:「初次見面,應當說些高興的,跟你說說我最出糗的事吧。」
他的語氣變得很快,好似剛才那個無助痛苦的人是別人般。
「我以前不喜歡研究藥典,也不喜歡修煉功法,整日都逃學去鬥蟋蟀。直到有一日,父王大怒將我的蟋蟀用仙藥餵大,讓它跟我打了一架……我還記得那天,它把我打得鼻青眼腫,追著我跑遍了整個朱獳王城,但因為父王的威壓,沒有一個人敢來幫我,連一直寵愛我的母后也狠下心不管我了……那真的是我這輩子最糗的時候了,滿城的人都在笑我……」
他的語氣很輕快,臉上還帶著笑意,但在我聽來,卻更是難受。那時候他還有嚴厲的父親,還有寵愛他的母親,還有滿城的族人……可現在,什麼都沒了……
「我以前恨死那一天了,可現在,我突然很想念那一天……」
「晴銘……」我想安慰他,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因為我,連父母都未見過。
他卻道:「沒事,沉湎於過去並不能改變什麼,我只是很久沒同人說過以前的事了,一時有些感慨。前面就是冰湖,我們須得幻化人形了。」
他的聲音又恢復了雲淡風輕,似乎他早已從過去的情緒中走了出來,無論悲傷痛苦,或是怨恨不甘,都與他無關了。
「晴銘,你想過報仇嗎?」
「報仇?向誰報仇,整個六界嗎?」
我回答不上來,我曾經也恨,所以誰打我,我就想盡辦法打回去。但滅族之禍,非一人一族所致,乃是整個六界,若要報仇,難道是要滅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