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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去,白逸和曳雲舒已從大鳥背上飛身落地,一路受著弟子們的拱手之禮,相伴行來。
我看著他,也如剛才的陸師兄一般,像在看一位遠古的尊神。因為自古以來,從未有妖在兩萬歲之前修煉成仙的。即便是生來仙身,也未有誰能在百年之內再進一階。若不是滅世一戰中神都死了,我都要懷疑他是神了。
「閣主,白仙。」
陸師兄朝走來的兩人一禮,我亦隨他朝兩人拱手一禮。
兩人走後,陸師兄道:「走吧。」
我轉身欲走,卻突然感覺有束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回頭警惕地看去,卻只見白逸和曳雲舒的背影。
想來是剛到新環境,我的警惕過甚了。
曳雲閣每天都有很多慕名來拜師的人,還未被師父選中行拜師禮的都住在攬山院。
攬山院坐落在曳雲閣後邊,四處都有弟子把守,名義上是保護我們,實際上,也有監視我們這些外來人的意思。亂世嘛,能被收留就很滿意了,什麼監視看管,在熟悉之前都是必要的,我十分理解。院子很大,擺設簡潔,男住東邊,女住西邊,雌雄同體的住後邊。我是女扮男裝來的,只得跟著陸師兄到滿屋汗臭的東房。這些年為了逃命,女扮男裝這種事我實在是沒少干,所以這些,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是新來的清歌。」
一進屋,滿屋子的人啊妖啊還未修成人形的動物啊,都停下動作來看我,其間就有那日赤雲橋與我同行的。當然了,還有那些追著我八卦,最終聊嗨了讓我溜走的。
我沖眾人微微一笑:「請多關照。」
眾人沒有什麼反應,看著我的眼神滿是警惕。
「大哥哥!」
一隻小狐狸從眾人身後竄出來:「大哥哥,這邊還有張床!」
是那日我幫忙問白逸在哪兒的小狐狸,沒想到他也來曳雲閣了。
陸師兄沖我點點頭,我便隨著小狐狸進屋了。大老爺們兒的宿舍實在只有「髒、亂、臭「三個字配得上,不過中間也有一些收拾整潔的,對於這些床的主人,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大多是些相貌秀氣的妖和一些人族修士,唯獨一個人與眾不同,他長得五大三粗、面目醜陋,看起來像是頭牛妖,東西卻也收拾得整潔。
「大哥哥,就是這兒了!」小狐狸脆生生地說。
我回頭看過去,只在犄角旮旯留著一張空床,床上一應用品已然被搜刮乾淨,只剩下光光的木板。
最後一個來,是這種情況倒也不算太壞。
「你把我的被子鋪上,就不硬了。」小狐狸說話間,就用爪子把旁邊床的被子遞給我,我看著它有些吃力的動作,心中微暖。這個時候,大家都對所有人存著戒心,即便是那日以為我和白逸認識的八卦小妖們,也只是遠遠地看著我。
我接過小狐狸遞來的被子鋪上,它便開心地與我談著這幾日在曳雲閣的所見所聞,看起來十分開心。
一個時辰後,小狐狸終於說累了,趴在床上瞌睡地向我道謝:「謝謝你大哥哥,他們都嫌我小,不愛跟我說話,只有你不煩我,嘻嘻。」
小狐狸說完,便瞌睡地閉上了眼,很快就響起了輕輕的呼嚕聲。我見它蜷縮得緊,許是有些冷,便翻起它褥子的一邊,將它蓋住。我亦有些睏倦,便同樣翻起被子的一邊蓋上。
自從離開成山後,我已經五個多月沒安心睡覺了,今夜,應當無事。
今夜確實無事,但安心睡覺,卻不是。
傳言中的鼾聲震天響,我今夜算是見識了。一屋子的妖怪鼾聲如雷,我用被子全來捂耳朵,也毫無用處!
無可奈何,我只得趁著守衛弟子打瞌睡的檔口,溜出了東房。
今夜無月,倒是繁星滿天。山風吹來,竟將我的瞌睡吹沒了一半。我無奈笑笑,散散步,觀觀星,倒也不錯。
因曳雲閣建在山巔巨松之上,在此處觀星倒是十分清明,滿天繁星就如伸手可觸般近在咫尺。一陣花香飄來,讓疲憊的我頓覺神清氣爽、五內皆安,於是,我便循著花香尋去。大約走了兩刻鐘,我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大片的木香花從各個樹枝傾瀉而下,它們纏繞、盤旋在樹幹,又垂落空中,猶如在此處搭建了一座木香花的殿堂。我嗅著沁人心脾的花香,伸手把玩它們純白、美麗的花枝,心中更是愉悅。恰見花朵蔥鬱間露出一截不小的樹幹,我便腳尖一用力,躍身上去,衣衫一擺直接躺在了樹幹上。
天上是璀璨的繁星,四周是清香、美麗的木香花,今夜能尋得此處入眠,真是要感謝那一屋子鼾聲。
我滿意地露出笑容,正準備入眠,卻聽得一清雅純澈的聲音在木香花的另一邊響起。
「你也來觀星?」
這聲音,竟是白逸。
我的心一緊,但很快放鬆下來。隔著這大片木香花,他未必知道我是誰,就算知道,他也不認識我。
「世人都愛賞月,沒想到白仙喜歡觀星。」
聽到我的回答,白逸笑了起來,他的笑聲爽朗清澈,就如這山間清爽、帶著花香的風。全不似白日看起來那般清冷疏離,我也不禁膽子大了許多。
「白仙笑什麼?」
「喝酒嗎?」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見一個玉色的酒壺從木香花的那邊扔了過來。扔酒壺的人力道很準,我不用起身,只稍一伸手,便接住了。酒壺線條流暢,沒有複雜的裝飾,可謂精緻中透著些疏朗,看得出他的主人很是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