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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臉是陌生的,這人的聲音也是陌生的,可是剛才那個細弱的語氣,閉著眼的她立即就識別出來。
裴鶴人僵硬了一下,卻沒有立即離開她,而是繼續閉著眼睛,吻得深情而投入,抓著她的手指暗示地用力。
幸北看得到他的每一根睫毛,垂下的樣子很乖巧。少年的臉潔白無瑕,鼻樑骨秀氣得驚人,親她時面無表情卻仿佛極為沉醉的神情異常迷人。
幸北心跳有點快,雖然已經冷靜下來了,但舌頭還是條件反射地挑卷了兩下。對方立即感受到,再度發起攻勢。
「我認得你的念力。」
荀蕁又輕聲道。
幸北內心嘆了口氣,推了推裴鶴。
裴鶴最後用嘴唇裹了下對方唇上的液體進行收尾,喉結輕微滾動了下,方才把沉醉的神情收起,抬起頭時眼神已然變得冰冷,搭在幸北身上的手順勢一勾,將人護在懷裡,警戒地看著荀蕁。
荀蕁選了一張在這場化裝舞會中略顯清淡的面容,必然不及她從前相貌的百分之一,卻是比現在真實的她要好看一百倍,配上輕軟的嗓音,讓人輕易生出好感。
荀蕁回頭看了不遠處的包廂門一眼。門關著,裡面的人似乎沒意識到任何異樣。
幸北忽然鎮定下來。她突然覺得,荀蕁會為她保密。
她突然想起荀蕁的遭遇,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幸北盯著女孩的眼睛,聲音極輕,在環繞全場的音樂聲中幾乎只能靠唇語辨別她的話:「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麼?」
荀蕁輕微歪了下頭,眸子清澈。
幸北依舊靜靜看著她:「你現在……是自由的麼?」
幸北不敢提到梅家,怕荀蕁被監視或是什麼。
然而荀蕁卻用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她,細弱地開口:「你果然來過華夜星。」
幸北點了下頭。這件事她本來也沒想瞞著荀蕁。
「你以為我被梅家控制了。」荀蕁眼睫微垂。
幸北有點驚訝,沒想到荀蕁就這麼說了出來。
沒有被監視麼?幸北不由飛速瞟了眼VIP包廂的方向。
幸北儘量讓語氣顯得平穩:「梅家勢大,但並不是一手遮天。如果他們對一個S級天賦者做了不可饒恕的事,他們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嘈雜的音樂背景下,走廊中異常安靜。
荀蕁沒有回答,也沒再看她,視線空茫地落在地上,仿佛在進行複雜的心理鬥爭,又仿佛在發呆。
幸北抿抿唇:「哪怕不止梅家——」
「——你和我們才是同類。」
荀蕁依舊垂著眼,安安靜靜說出這樣一句話,讓幸北乍然間以為自己聽岔了:「什麼?」
荀蕁沒有重複,而是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訴她,她剛才沒聽錯。
幸北眉心稍凝:「你們,指的是誰?」
S級嗎?
還是播種者?
幸北張著嘴,這句話沒有問出口,因為哪怕只是設想一下「她和播種者是同類」這個命題她都很抗拒。
「我不會找梅家報仇的。」荀蕁簡短地說,再次強調了那句啞謎般的話,「我們才是同類。」
幸北眉頭更緊了。這裡的「我們」,指的是她和荀蕁,還是荀蕁和梅家,或者是剛才屋子裡的所有人?
荀蕁詭異地勾了下唇:「你是S級。」
幸北心猛然一震。
從剛才梅蕭和男人的對話來看,梅蕭還以為她只是個很厲害的A級。
如果她的推測沒錯,荀蕁的監護者是梅家,但是荀蕁卻沒有把這麼重要的秘密上報上去?
荀蕁保持著那抹縹緲的笑容:「我們,才是同類。」
幸北看著荀蕁的眼睛,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急促:「你是說所有S級嗎?可是A級和S級並沒有根本區別,A級是可以晉升成S級的,等級並不會讓我們高人一等。」
她說了這麼一大段話,帶著點迫切的說服的意思,然而荀蕁的眼神再一次變得失焦、呆茫。
荀蕁總是這樣。幸北一般為了套近乎都是很有耐心的,可這一次恨不得上前搖搖她。
「有根本區別。」
荀蕁忽然說了句。
「我們才是同類。」
荀蕁開始複讀機。
幸北:「……」
荀蕁明亮的眼睛像是蒙了層霧,沒有再看幸北一眼,轉身朝房間走去。
她沒有告發他們,幸北已經很慶幸了,並不敢攔住她追問。
就在這時,背對著兩人,荀蕁瘦小的身影忽地一頓,腳步趔趄了一下,然後站定。
「不要……」
背影音樂剛切換成一首鼓點極重的熱辣舞曲,荀蕁細若蚊蠅的聲音幾乎聽不到。
幸北上前一步,不由自主微彎下腰,脖子前傾,耳朵湊過去:「什麼?不要什麼?」
荀蕁驀地回頭,有些駭人的黑亮的大眼睛緊盯住幸北,又轉向裴鶴,呼吸急促:「不要……升級,不要。」
這幾個字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十分艱難,幸北愕然盯著她。
下一秒,那雙明亮的眼睛倏地熄滅,瘦小的身體一軟,癱倒在地,陷入昏迷。
同一時間,不遠處的房門被拉開,泄露出裡面雜亂驚疑的人聲。
幸北瞳孔一縮。
梅蕭猛地拉開門,大步走出來,只見走廊空無一人,除了倒在正中央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