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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它們有黎昭,維持著個體間習慣的疏離冷漠和種族團結號召力之間微妙的平衡,所以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再之前,人類很弱小,它們中也時不時出現連英這類領導者。
可是現在,黎昭是臥底,而連英,連英被它們勾結人類,千方百計殺掉了。
它們只剩一盤散沙。
「還有機會。」莊培望著面前不斷倒下的B級異種大軍,「我們有分|身,不會死的。這一次就是我們的教訓,我們百年後重新來過。」
「但是有一個人,絕對不能留。」
他旁邊的人抬眼看他:「幸北。」
「對,幸北。她這一年跟著黎昭,實力增進很快,上次剿滅種主時,已經展現出不亞於黎昭的力量。她很可能也學會了控制異種,就算現在還不會,她還這麼年輕,未來絕對有這個潛力。」
莊培身邊的幾人都定定看著他,眼眸中翻湧著凶光。
「我們之所以能把人類玩弄於股掌之間,就是因為我們可以分裂、吞噬、融合人類神魂。我們不能像人類一樣進化繁殖,但是造物主是公平的,給了我們永生不死的特權。但幸北和黎昭,這兩個人,這樣的超S級天賦者,是被造物寵愛的產物,他們可以剝奪我們這種特權。」
他們可以讓它們死。
死。
從來不存在異種詞典中的字眼。
每一隻異種都是得天獨厚的,哪怕是D級異種,也有無限旺盛的生命力。而進化到A級乃至S級的異種,早就學會了用智慧規避死亡,死亡對它們來說,幾乎是已經被遺忘的概念。
就算是同類都很難殺了它們。只有像女皇、種主、黎昭這樣超越它們的存在,才有可能對它們造成威脅,有力量把它們所有分|身一網打盡,它們之前也是因此才對女皇那麼仇恨。
但哪怕得知女皇的存在時,它們也沒想到自己會死。
可是剛剛,它們親眼目睹和它們一樣強大的同類,瞬息之間,所有精神能量被當成營養液一般抽走,靈魂灰飛煙滅。
它們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懼。
這樣的恐懼,對於強大驕傲的異種來說,更多的是讓它們憤怒。
它們是優越的種族,壽命和力量對於人類來說堪比神明,人類怎敢狂妄地弒神!
「我們要怎麼殺幸北?趁她回來之前,在太空中截殺她?」有人語氣兇狠地問道。
「硬碰硬,我們加起來恐怕也不是她的對手。」莊培搖頭,眼底閃過一抹光,「不過我知道她的弱點。」
「幸北這個人重感情,並且年紀尚小,沒經歷過挫折,心境不如黎昭那麼穩重。所以我們要先摧毀她最在意的東西,讓她心神大亂。如果運氣好,甚至不用我們出手,她自己就會親手奉上自己的生命。」
宇宙中的某艘星艦上,女孩大汗淋漓地從床上醒來。
幸北做了一個噩夢。
她夢見趕到天賦者學校的時候已經遲了,血流成河,斷肢殘臂掛在她熟悉的灌木間,整個校園沒剩一個活口。
她在夢裡簡直瘋了,懊悔又自責,甚至總覺得是她激怒了異種,把它們逼得走投無路,卻又無法奈何她,才拿她最親的人報復。
都怪她逞能,強當英雄,惹了不能惹的強大對手,卻根本沒能力保護所有在意的人。
她把異種當傻子玩弄,利用它們殺掉女皇,還自鳴得意。她自我感動,寧願犧牲自己,造福全人類,還覺得自己挺偉大。她根本就沒想過,她犧牲自己的同時,還拖累了她身邊的人。
她本可以更謹慎,等更加強大的時候瞞著其它異種去單槍匹馬對付女皇和她的幾個種主。她本可以多花一些時間,查出聯邦所有播種者,將它們控制起來。
雖然那樣似乎也不穩妥……
但一定還有別的方式……
夢裡的幸北硬是陷入牛角尖。她覺得自己沒有想出完美方案,就是她的錯。而忘記了,這件事根本不存在完美的方案,正如戰爭不可能全無犧牲一般。
可是幸北還年輕,幸北沒見過戰爭。她或許很聰明,或許知道許多道理,卻受限於經歷,心底殘存一絲天真,希望世界潔白美好,沒有死人,英雄雖屢屢陷落險境但依舊總能絕處逢生,百姓經歷戰亂之苦卻每一個都能挺過去迎來光明。
她幸運的前十九年一直是這樣的。
完美,沒有失敗,沒有遺憾。
就連裴鶴都被她找了回來。
就連黎昭都還能復活。
她打心眼裡相信,在她的人生中,就算痛苦也只是暫時的,是為了磨鍊她,是為了讓她懂得珍惜、更有動力、學會謹慎……那些挫折即使讓她難過得快死了,到未來回頭看,卻都不是什麼無法挽回的大事。
可這次不是了。
朋友們死了,黎昭和裴鶴都死了。
這次的坎,一輩子都在心裡,一輩子都不可能邁過去。
她是歷史上最幸運的人。但她竟然給身邊人帶來了滅頂之災。究竟是哪裡出錯了?一定是她不夠努力。如果她上學的時候兢兢業業,不逃課,不整天嘻嘻哈哈吊兒郎當不求上進,她是不是就能更好地利用自己得天獨厚的天賦?他們是不是就不用死?
她以前總覺得夠了夠了,她已經很厲害了,運氣那麼好,再加上實力,豈不是要上天。但她沒想到,她要做的事,竟是比登天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