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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鶴突然看著她:「你說我在那個世界死了,才被抹除記憶送回來。你這樣找我回去, 不用付出代價嗎?」
幸北無所謂地揮揮手:「代價已經付了,在我穿越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打破時空規則,如果我死了就不能像你一樣,抹去記憶回去自己的年代。」
她也來自和那個新聯邦不同的時代?這倒是她沒與他說過的。
裴鶴纖長的睫毛蓋住眸色,輕聲問:「所以如果我不跟你走,你就白白用掉了重生的機會。」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跟我走。」幸北賴唧唧賣慘,轉而又正了神色,「不過,如果你恢復記憶後還是不想回去……畢竟那是個戰亂的年代,說實話,你到了新聯邦,壽終正寢的概率大概比留在這裡要小。」
幸北抿了抿唇,似乎要說出這些話感覺十分不舍,卻還是說出口,「所以……還是由你自己決定的。我付出代價,是為了自己能再見到你,能擁有帶你回去的機會,是為了實現我自己的願望,和你無關。你可千萬別感覺有負擔,因為這個就跟我走什麼的……」
裴鶴低著頭,眸色不明。
只感覺心臟又一次跳得劇烈,像是胸膛里裝了個風車,必須用全部力氣控制身體不發顫。
半晌,少年發出一聲輕笑。
「不會的。」
「啊?」
「我說不會。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從來不會因為一個女人,改變自己的人生道路。」
裴府門口,看著少年毫不留戀的背影,幸北嘆了口氣。
是的,曾經她熟識的那個裴鶴,心性堅定,很難被感情左右。直到他心甘情願被她左右。
所以她也突然有點心酸,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不知勸他找回記憶是對是錯。
他靈魂里都透著對自由和獨立的追求與熱愛。在這裡被時代束縛,和到未來被情愛束縛,又能分出孰優孰劣呢?
不過這樣的動搖也只有片刻。
她承諾過不放棄,所以必須對那時她承諾的那個裴鶴負責。至於現在這個裴鶴,如果和之前的不再是同一個人,她就更應該偏向之前那個裴鶴的選擇,因為那一位才是和她一起度過快樂時光,有過美好回憶和深厚感情的人。
……
裴鶴才回府,就收到通傳,裴躚來找他了。
裴鶴按了按太陽穴,讓他進來。
不多時,院門就跑入一個嫩綠色的身影。
裴躚比他小好幾歲,心思通透,性格開朗又柔順,很是招人疼愛。若不是身世有瑕疵,傾慕於他的女子不會比傾心裴鶴的要少。
當然,裴躚在裴家能健康漂亮地長大,完全仰仗裴鶴的庇護。
裴鶴向來喜歡這個溫柔可心的弟弟,可是前幾天聽到裴躚和幸北的親密交流,又讓裴鶴心裡像是梗著根刺。
弟弟是也到了可以開始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對女子產生愛慕再正常不過。他隱約聽說,那個他拒絕了的高家,差點要將婚約對象改為裴躚,後來是裴躚隱晦地表示不願,對方也對裴躚的出身頗有微詞,這才作罷。
裴躚似乎對哥哥的心思一無所覺,如同往常一樣,搬了張小凳子,也不講究那麼多,直接坐在裴鶴腳邊,依偎在他膝上。
「哥哥,聽說今天在書院,小北姐姐為了你和人打賭啦?」
裴鶴耳根爬上紅暈,卻否認道:「那不算為我打賭。女子之間的意氣之爭罷了,幸……安北若不答應,會被人議論軟弱。」
「哦,那就好。」裴躚天真地笑開,「我還擔心哥哥和小北姐姐牽扯上呢。」
裴鶴清冷的身形依舊挺得筆直,語氣也沒有變化,淡淡疑惑:「為什麼要擔心?」
「當然是怕哥哥吃虧啦!」裴躚義憤填膺的,「這世界上的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其他男子也就罷了,哥哥是仙子,決計不能讓她們玷污了!」
裴鶴輕笑:「年紀不大,說話怎麼這麼滄桑。女人也是人,哥哥也是人,怎麼就叫玷污了?」
「但女人就是都很壞啊。」裴躚純真的面孔揚起,清澈的眸子映著漆黑的夜,說的話仿佛天經地義,「哥哥,這世上只有男子才靠得住,我們兄弟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那些為了博女子喜歡,和兄弟爭風吃醋的人,都是傻子,是叛徒,我們可永遠不能那樣。」
以往裴躚說這樣的話,裴鶴都會贊同的。
倒也不是說世間女子皆惡棍,只是覺得在這個不平等的年代,作為弱勢群體,懂得團結起來、保護自己、提高警戒,總歸要比傻傻被人騙了好。
可是今天,裴鶴聽了裴躚的話,總覺得不舒服。
他不太能忍受幸北被這樣說,更不能忍受幸北被這樣說後,他竟然還要昧著良心附和。
他始終記得,哪怕在囚困他的日子裡,幸北也很小心地照顧他的尊嚴。他更不會忘記,這麼些年,女子向來把爭奪男子當做風雅之事,從未意識到不妥,唯有她,今天竟因為高小姐那句話動了怒,用最辛辣的言辭諷刺回去,告訴所有人,男子不是物件,不可以用來打賭。
她是女人,但她心裡並沒有認為自己高人一等,來了這個世界被諸多福利誘惑也沒有。她是真正在把男子當成平等的人尊重。
雖然他還未看到她全貌,他自己也還在糾結考量,但他覺得,既然沒有見到她是壞人的證據,就不該把壞人的帽子先扣到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