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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魚聽了,想了想才道:「這……把茶水變成糕點似乎比修補茶碗要更難些。」
鬼谷大仙點了點頭,「你既明白了,今日便下山去吧。待尋得對你傾心之人,再回來雲夢。」
「可徒兒怎麼知道何人傾心於我?」
「這世俗男子愛慕女子,不外乎花言巧語,或是表現得體貼關懷。你若遇上這樣的人便傳信予我,為師來試一試他對你是否真心。」
沈魚聽得這法子,心中並不情願。只是難得師父主動放她下山,卻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如此,她面上便應了,想了會又問:「若是徒兒沒遇上對我傾心之人——」豈不是不用回雲夢了?
鬼谷大仙瞧她臉色便知她心意,嘴角一勾笑道:「你放心,晈晈長得這般好看,定然有人喜歡的。」
沈魚聞言,心中暗忖:貪圖美色,也算得上是傾心麼?
然她正分神之際,又見鬼谷大仙向她招了招手。沈魚應聲,走到師父跟前。
待她走近了,鬼谷大仙方道:「你這番下山有幾件事要謹記。第一,決不可予人知曉你鮫人的真身。」
沈魚聽了這第一件,想起宋淵,心中已是一跳。
鬼谷大仙接著又說:「第二,萬不得已切莫動用真氣。憑你現時的武功以及含光劍,想來也沒有幾個人為難得了你。第三,莫要再招惹道士。」
這一二三件,沈魚上回下山全都犯了,她聽得一陣心虛便只垂眼應了聲是。
「還有……」鬼谷大仙說著,嘆了一聲,幾不可聞:「不管那人面上待你多好,記著千萬莫要動心。」
「徒兒知曉了。」
「你去收拾收拾,這便下山去吧。」鬼谷大仙說罷,卻又喊了沈魚回來身邊,輕輕摸了摸她髮髻道:「世途險惡,你千萬小心。」
這七年來沈魚日日念著要下山。如今驀地得了師父首肯,心中卻是一陣不舍。她想了想,上前拉了鬼谷大仙藏在玄色道袍下的一隻素手,「徒兒長大了,師父莫要憂心。」
鬼谷大仙聞言,難得溫柔一笑,「是,轉眼就二十二年了,晈晈不是孩子了。」她說罷,推了推沈魚的手,「別婆婆媽媽的了,去吧。」
沈魚應了,朝鬼谷大仙正正經經地行了一禮,正式拜別師父方轉身離去。她才步出鬼谷洞,便見那黃紋貓正卷在一大石上曬日頭。沈魚在牠身上碰多了軟釘子,平常也不去逗牠的,這時卻走到那貓兒跟前道:「壞東西,俺下山去啦。以後你便可以占著師父了,高興壞了吧?」
那貓聞言抬眼,瞧著沈魚一會,竟從石上跳下來走到她腳邊,輕輕蹭了幾下似是不舍。
沈魚見狀,低頭小聲道:「你以後好生陪著師父,莫教她太孤單。」
那貓興許聽明白了,喵了一聲算是允了她。
沈魚收拾停當,便離了雲夢山朝密州而去。
這七年來,每逢她生辰之際便會想起那個答允在蓬萊等她的少年。卻不知他是不是還在蓬萊,會不會生她的氣,或者早已忘了有沈魚這人了?
第18章 十八道士
沈魚拜別了鬼谷大仙,獨自上路,離開雲夢約莫個多月後便到了密州附近。沈魚多年未曾入世,這番下山卻隱隱覺得世道與幾年前有所不同。
這日她見天色漸晚,正想去前方的小鎮尋間客棧入住,到了大街卻見百姓聚攏,把街上來往處堵住。沈魚見此,心下好奇,便湊前一看。然而那裡圍了幾圈人,沈魚雖聽得聲音卻瞧不仔細。於是她足下一點便躍到了近處的屋檐上,如此方見被團團圍住的是兩個年輕道士以及一個中年漢子。沈魚探首細看,始看清那兩個道士的面貌。這兩人一個生得濃眉大眼,面目方正。另一個皮膚白晢,面容俊朗,竟像個世家子弟一般。
那中年漢子扯了方臉道士的手臂不放,喊道:「你﹑你們這些臭道士把我女兒屍身藏在哪了?快把她還回來!」
那方臉道士長得一臉憨厚,被那漢子惡言相向也不著惱,尚且溫言解釋:「這……小道與師弟以為令千金遺體無人認領方送往義莊的,何來藏之一說?」
中年漢子聽了還不願放手,「我不信!我這好好的閨女就這樣沒了。人沒了也沒個清淨,卻被你們兩個臭道士訛了去!你們﹑你們得賠我!」
這時旁邊那個白面道士聽得他言語不堪,怒極反笑:「閣下是想要怎生賠法?」
「自然是賠銀子!」
坐在屋檐上的沈魚聞言哦了一聲,心忖:老壞蛋,原來想要銀子。她邊想著邊從腰間的囊袋裡掏了一粒花生,剝了殼後卻把殼捏在拇指與食指之間,想著這老壞蛋再口出惡言就要把他的臭嘴彈歪。
「那得賠多少?」白面道士問。
中年漢子聽得馬上應道:「一貫錢!」
白面道士聞言臉色不虞卻還是伸手探向懷中,正要把錢袋拿出來時卻有一個聲音道:「師弟,不許給。」
沈魚乍聽之下覺得這聲音好生熟悉,但又隱隱有些陌生。待抬眼看去,看清了來人面貌,她心中卻是猛然一跳,指上一松,花生殼便落了在檐上。卻說來人也是一個年青道士。這人長臉容,桃花眼,挺鼻薄唇,說不盡的風流俊俏——分明便是長大了的宋淵。
「……阿淵?」
在往密州的路上,沈魚便想了許多。不知長大了的宋淵會是如何,又不知他是否還在蓬萊,更不知他有沒有生氣。此時沈魚定定地看著宋淵,心中覺得他分明沒變但又似是變了許多。沈魚正想得出神,又聽得宋淵道:「師弟胡塗了,該是我們收錢才是,怎麼還要給人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