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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淵把紙攤開,就著燈火一看,只見紙上寫著「忘源」二字。
「父王這是何意?」
「你明年已是及冠之年,該有表字……倘你願意,明年開春之時便回來扶風行及冠禮,往後這郡王府便交予你了。」
宋淵聽得此話,垂眼看著忘源二字,低低地念了兩聲。
那廂宋釗見狀,緩緩道:「我忘不了從前的事,成了心魔……此番種種雖非我本意,卻終究因此害了許多人,」他說著,聲音已是顫了,「阿淵,你長大了。我盼你往後忘了從前的仇,能活得自在。」
「那你呢?」
宋釗素來信佛,自宋淵丟了,他便已皈依三寶受五戒十善,「我以後為你母親誦經念佛……她有我記著,你﹑你也不必再自責。」
宋淵驀然聽得此話,忽地長長吁了口氣,只覺從前壓在心口上的巨石似是失了蹤影。他如此想著,鼻子一酸,幾欲落淚,然而終是忍住了。
及後他便斂了心神,卻把「忘源」二字捏在手中,彎腰朝宋釗一拜,說道:「孩兒謹遵教誨。」
宋釗見得一笑,爾後卻起了身,往背後書架子走去,似是要尋什麼物事。沈宋二人雖不知其意,仍在一旁等著。未幾,二人便見宋釗去了昨夜藏畫之處,把那畫軸棒了出來。
宋釗取了畫,卻走到沈魚跟前,說道:「給你。」
沈魚未料到他有此一著,愣了愣神,方把畫軸接了。
「你﹑你怎地把這畫給我?」
宋釗回身到案後落座,想了想方應道:「這……你展開看看。」
沈宋二人原來早已偷看過這畫,但如今既得了宋釗的話,便順勢把畫軸展開來看。燈光下,畫中女郎紅衣似火,灼人眼目。她眉眼雖然生得柔美,但神態卻十分靈動。
沈魚看了看畫上與她相似的女郎,問宋釗道:「這畫是你畫的?」
那廂宋釗卻是搖了搖頭。
「你到底是怎麼識得我娘的?」沈魚說罷,未待宋釗應聲又追問道:「那你是否認得我父親?」
宋釗聞言,不禁抬了眉問:「她﹑她沒告訴過你?」
沈魚聽得搖了搖頭,「我還小的時候,她便去了。她從未告訴我父親是何人。」
「她不在了?」宋釗說著,一時間神情竟有些恍惚,「……原來她早便不在了。」
沈宋二人見此情態也並未追問。
良久,二人方聽得宋釗說道:「……昔年先帝病重,藥石無靈,宮中御醫無計,有人便向道門中人求助。此時有道人獻了一法,說道只要尋得南海鮫人,殺之取其脂膏,來點萬年不滅的長生燭。再以長生燭擺七星燈陣,便能為先帝續命。」
沈魚記得之前在鬼市中便曾聽聞此事。只彼時她與宋淵都把這些話當成閒聞逸事,並未較真。然而此番聽宋釗語氣卻是真的。
沈宋二人聽至此均是屏息以待,未幾又聞宋釗說道:「當年的三皇子,即是如今的伊王……奉命去南海尋鮫人,我們便是在那時識得你娘親的。」
沈魚聽得啊了一聲,「你﹑你們,那我父親……?
「當年除卻我,還有位將軍隨伊王去南海,」宋釗說著指了指那畫道:「這畫是你娘親畫的。她原是要把畫送那位將軍,可惜當中又生了許多事端,這畫便沒送出去。」
沈魚聞言,急急問道:「那將軍是何人?如今何在?」
「他早已不是將軍了……他眼下是靈州大都督,名喚趙從炎。」
第73章 七十三嫁衣
趙從炎。
沈魚不禁在心裡念了念這個名字——往日她時常想著要尋得生父,未成想今日竟會在宋釗口中得知其身份,是以一時間但覺心神激盪,不知如何應對。
一旁的宋淵見沈魚神思不屬,便握了她的手,輕輕地喚道:「姐姐?」
沈魚聞聲,乍然回過神來,又看向宋釗,「你﹑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了?那個﹑趙從炎為何沒跟我娘在一起?」
宋釗聽得,想了想方說道:「當年我們一行人出發往南海尋鮫人,途中伊王遇險,是你娘親沈舟出手相救的。那時沈舟自稱是道門中人……她得知我們來南海目的後,便自薦一同尋鮫人。因她對伊王有恩,法術又甚是了得,伊王便同意沈舟同行了。」
沈魚聽聞此話,先是啊了一聲又問:「我娘自然不是真心領你們去尋鮫人的?」
宋釗聞言頷首,笑了笑方道:「你娘親主意多得很……我們也是後來才曉得當日伊王遇險原是她一手促成。因她聽聞伊王要來捕鮫人便想用計把我們嚇退。只伊王此行與立儲一事干係重大,自然不願就此退卻。沈舟見此,便將計就計,救下伊王,取其信任再混入我們一行人當中。」
沈魚聽得,吁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那你們後來……?」
「後來,」宋釗說著頓了頓,卻伸手取了柄剪子把一截長長的燈芯去了,「後來你娘親不慎暴露了鮫人真身。伊王得知後勃然大怒,立時便要殺了她。只是……」
宋淵聽至此,接著道:「只是那位趙將軍自然不願意了?」
「是。」宋釗應罷放了剪子,嘆了一息方道:「彼時我同趙從炎商量著要把沈舟偷偷送走。因他功夫了得,便由他領著沈舟逃出,我則留在原地拖延伊王等人。」
「那他們後來定是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