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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沈魚從未到過西京,宋淵有意教她開眼,便特意點了許多京中才有的美食。二人落座後剛說了會話,夥計便捧了兩碗荷葉湯進來。
那夥計走後,宋淵便把湯接道沈魚跟前,輕聲道:「眼下快要入秋,姐姐來喝些荷葉湯,清涼潤喉。」
沈魚聞言,笑著回道:「你也喝。」她說罷,正要朝桌上拿調羹,然而伸出的手卻忽地頓住了。
宋淵見她神色有異,沉聲問道:「怎麼了?」
只沈魚聽罷,卻是皺了皺眉,爾後又伸手往案上一探,竟是摸了一粒花生。她暗中運勁,指上蓄力,花生便朝窗外彈去。那花生借著沈魚手勁穿窗而出,一記驚呼亦隨即響起。宋淵見此,起身看向窗外,卻見一道翠綠身影陡地翩然掠過。
那身影受驚,從窗前的梧桐墜下。只她人尚未落地,足尖往樹梢一點便向雅間窗戶躍來。沈宋二人抬首一看,便見那翠綠人影身段嬌巧玲瓏,一張小臉明艷奪目,正是多日未見的葉婉蘿。
有了上回種種,葉婉蘿此番也不敢造次。她進得屋內,先朝宋淵招呼道:「宋道長好。」說罷,又走到沈魚身邊,施了個禮道:「多謝姐姐手下留情。」
「你來了,我正想起你。」
原來沈魚一直記著與葉婉蘿擊掌之約,是以方入得西京,便把她想起來了——沈魚自幼被拘於雲夢,朱靈性子又冷淡,她從小便盼著能有個知己玩伴。彼時她初初識得葉婉蘿,便十分喜歡她的爽朗大方的性情,只覺她便是自個幼時在心中想像得來的手帕交一般。故而沈魚明知葉婉蘿覬覦宋淵,也捨不得當真對她下狠手。
那廂葉婉蘿聽聞沈魚想起她,便順勢道:「有勞姐姐惦念,」她說著,便坐到了沈魚身旁,「巧了,我眼下也未曾用膳……說起來,我在西京也算得上是東道主,這一頓便權當為姐姐洗塵了吧?」
宋淵聽得這話,不禁皺了眉,正要開口婉拒。
然而沈魚卻先道:「既如此,便一道用膳了吧。」
宋淵見狀,心中暗暗慪氣,但他總歸不願拂了沈魚心意,便又往外去招來夥計,命人多添碗筷。
正在宋淵外出之時,葉婉蘿驀地嘆了一息,說道:「姐姐好手段……竟把宋﹑宋道長□□得這般服服帖帖。」
沈魚聽得卻是搖頭,「我沒有。」她說罷,心中想了想方道:「他聽我的話,不過是因為﹑因為……」
「因為他喜歡你,珍惜你,便不願教你傷心難過……是也不是?」葉婉蘿語畢,雙眸低垂,竟似是有幾分失落。
沈魚瞧得她神色,便只糊亂了含糊過去。過了會,她才又說道:「阿蘿,你﹑你是不是還想著阿淵?」
葉婉蘿聽罷,霎時回過了神,但笑不語。
沈魚見著,嘆了口氣說道:「我幫你殺那教主,你莫要再惦記阿淵,好麼?」
葉婉蘿聞言,待要應聲,卻恰好碰上宋淵推門而入。是以她原來要說的話只得生生咽回喉嚨里。
待三人坐好,外頭又陸續上了幾味小菜,分別有香蕈銀杏﹑胭脂鵝脯﹑紅袍大蝦。
眾人如此邊吃邊喝,過了會葉婉蘿便說道:「我今日來,除卻要同你們商量行刺教主一事,還有一個消息要說與你們知。」
沈魚聽得,心下好奇,問道:「是甚麼?」
「是那個龍門道士,申靈都。」
「啊?」沈魚聽罷,手中微頓,一片胭脂鵝脯已是掉落在案上。
宋淵見此,把案上的鵝脯撥開,又重新夾了一片放到沈魚碗中,「這人又是怎麼了?」
此時葉婉蘿聽得,已是放下碗箸,說道:「你們可記得申靈都早前便是為了悟真教主去尋那四陰女?」
「記得。」沈魚應聲又點了點頭。
「原來當初倒是我捉錯用神了……申靈都尋四陰女雖也是投教主所好,然而他真正想討好的卻是伊王。」
這短短几日,沈宋二人已好幾次聽著伊王名號。此番再從葉婉蘿嘴中聽來,二人也不禁相互看了一眼。
之前在三清山上,王靈官也曾告知宋淵,悟真教幾次三番從正教中人手下逃脫,便是因為悟真教朝中有人依傍。是以眼下宋淵聞得伊王與悟真有所勾連,也並未十分訝異。
「申道長一心攀高枝,向那伊王投誠也不足為奇……只那四陰女同伊王又有甚麼關係?」
葉婉蘿聞言,忽地鼻子一皺,竟似是想起了甚麼教人倒胃難受之事——
「四陰女這事不過其次。只我因四陰女一節順藤摸瓜,竟是查出教主與伊王過從甚密。而申靈都為著巴結伊王,更是幫著他制那『紅丸』。」
「紅丸?」
葉婉蘿應聲,又皺了皺眉,「這紅丸是以『紅鉛』製成……所謂『紅鉛』便是以少女初潮經血乾燥後製成粉末,再行入藥。」
沈魚忽地聽得以經血入藥,心中一跳,原來握著的一根筷子便落了在桌上。
宋淵見得,搖著頭幫她撿起筷子,擦了擦,又放回沈魚手上。
「這『紅丸』的名號我也曾聽聞過……然而要取得紅鉛這藥實在太麻煩,故而一路以來真正把紅丸煉製出來的人可謂寥寥無幾。」
那廂沈魚只想了想便覺反胃,「這藥可是有奇效?」
宋淵聽罷,沉吟半晌方回道:「據說此丸能教男子壯陽補腎,更甚者便能長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