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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淵聞言,微微垂首應道:「師父謬讚……今夜得與師父夢中相會,弟子有兩件事向師父相求。」
「你說。」
宋淵應罷便把早前伊王圍山,眼下又封鎖靈州之事一一同張了性說了,「師父,伊王無道,不知害了幾多大周百姓性命——是以弟子求師父把那《千金翼方》中的硫磺伏火法獻予聖人,好制衡伊王。」
張了性那廂聽得,沉吟半晌方道:「見源,你可知倘若硫磺伏火法真用於行軍打仗,屆時……」
「弟子曉得。可弟子也知道聖人手下奇人異士者眾,儘管沒有我隱仙獻經,聖人早晚也能礸研出硫磺伏火法要義。」宋淵說罷,見張了性臉色沉沉,一時也察不出他心意,便低著頭道:「閣皂之圍一解,弟子便命人把《千金翼方》送往西京。」宋淵說至此便住了嘴,言下之意,自然是那經書是送是留,但憑張了性決斷。
張了性此番雖是心中有事,但見宋淵年紀輕輕,辦成件大事卻是不驕不燥,心中頗感寬慰。只他轉念想到那五百年的蜘蛛精與他傳信,說道宋淵竟是剜心煉丹,累得自己性命堪憂,便問宋淵:「我收到你托那鬼谷大仙送來的信,信中寫到你剜心煉丹,卻不曾說道為何?現下你便告訴為師吧。」
宋淵聽得,默了默方道:「當年我冒認是見山上閣皂拜師……雖得師父憐憫納入門下,可我卻是失約了,師父可還記得?」
張了性聞言頷首道:「記得。後來我問你為何失約,你彼時應我是在山下等人。」
「是,」宋淵應罷,卻忽爾掀了下襬跪在張了性跟前,「師父,弟子在山上等了七年,等著了。」
「你是為了那人方把心肝剜了?」
從前張了性只知宋淵身世,卻不知扶風郡王與狐妖糾葛。眼下宋淵便把康雲霞以及沈魚之事一併與張了性說了。末了,宋淵又與張了性道:「弟子現下乃無心之人,不過依仗那太公符籙活命……弟子自知剜心煉丹乃莽撞之舉,可她若死了,弟子也﹑也不能苟活……師父神通廣大,弟子敢問師父可有法子救弟子一命?」
宋淵這般說著,仍是垂著頭不敢看張了性。只一會卻聽得張了性緩聲道:「你起來說話。」
宋淵聞言,抬首一看,見張了性臉色平和,提著的一口氣才終於鬆了下來。
此時張了性又拍了拍他的手道:「莫說你我之間師徒的情份,就為著你解了閣皂之困,化隱仙險難於無形。為師也斷不能見死不救。是以自收到鬼谷大仙傳信,為師便尋思替你續命之法。今夜入夢前,我又為你起了一掛。掛象道你命中有貴人相助,只你良心未泯,當能有解救的機緣。」
宋淵聽得此話,心中一突,忙問道:「機緣何在?」
張了性聞言,卻是以食指指向宋淵胸懷,「機緣在此。」
宋淵啊的一聲,朝懷裡探去,卻摸得一溫軟之物。他低頭一看,只見沈魚還卷在自個懷裡熟睡,霎時便想起自己現下乃身在靈州趙家老宅,哪裡還有西京齋宮?
造夢之術能教人千里一室,然而黎明俱醒——宋淵思及此,撩開床帷一看,果見天色泛白,已是微亮。他看罷,又收了床帷,躺回沈魚身邊。這時卻不禁伸手摸了摸沈魚的臉面,喃喃道:「你就是我的機緣嗎?」
沈魚那廂仍在熟睡之中,忽地覺著臉上微癢,便愈發往宋淵懷裡蹭去。因二人偎得緊,宋淵便覺懷中之物硌肉。此時他又想到張了性說的機緣,忙伸手探去,把素來收在懷裡的錦囊取出。
宋淵此番把錦囊捏在手中,摸得一滾圓之物,待鬆開囊口一看,便見康雲霞舍予他的三百年內丹正在錦囊中微微放亮。
第126章 一二六殊途
因宋淵多番動靜,本來熟睡的沈魚也便醒了。
她睜眼過來,見宋淵盯著手中錦囊,若有所思,便握了他的手問:「阿淵,這是怎麼了?你見著張真人了麼?」
宋淵聽得沈魚呼喊,才回過神來,又扶了她起身說道:「見著了。」
「那﹑張真人可有解救之法?」
宋淵聞言,便把與張了性於夢中相見的種種情狀俱說與了沈魚知曉。
沈魚聽罷,從宋淵手中取過錦囊,看著那內丹道:「我曾聽師父說過有些路子霸道的妖怪,確實能吸取旁的妖丹以滋養己身……可你卻是人,又怎能……」
宋淵醒來後想的也是如此,此番聽得沈魚所言,不禁嘆了一息道:「這事我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不若去問問王掌教吧。」
沈魚聽得應了,便同宋淵一道梳洗了再去見王靈官。
王靈官原來也掛心宋淵之事,故而早就在外等著。此番見沈宋二人攜手而來,卻分不清二人是喜是憂,遂問宋淵:「如何了?」
宋淵聽得,先把夢中之事說了,又把康雲霞的內丹交予王掌教。
王靈官接過內丹,卻是未發一言,兀自站起身來在屋裡緩緩地踱著。沈宋二人知他正在想事,一時也不敢擾他。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見王靈官面露喜色,說道:「宋見源,想來你還是命不該絕!」
宋淵聞言一喜,忙起身同王靈官說:「請王掌教指點迷津。」
王靈官擺了手,與宋淵一道坐下,說道:「人無五臟六腑,便沒了生機。可妖卻不同,妖化人形全憑一顆內丹。你雖則沒了心,但有了這顆內丹想來也能保你不死。可是,你若用了這顆內丹,今後就算不得是人,約莫……」王靈官說著,卻是指了指沈魚道,「約莫同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