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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魚聽得這話,皺著眉看了看他,最後卻順了順他鬢邊亂發道:「怎麼無父無母就可憐了?這話俺不愛聽。」
宋淵未曾料到沈魚竟有這般心思,一時語塞,不一會又聽她道:「俺還是喜歡看你穿新衣裳,那件靛藍色的便很好看。」
宋淵不忍拂她心意,遂嗯了一聲道:「等下我便把衣衫換了。」
待二人用了朝食,宋淵當真回房裡換了前些天新買的長袍。他原來便生得風流矜貴,這一打扮便有了些從前扶風世子的風采,哪像個落魄的孤兒?
沈魚見他換了衣衫,果然有些歡喜。她走上前,從懷裡拿出那枚白玉魚佩,把它系了在宋淵腰帶上道:「俺把這寶貝交予你了,你好生帶著。」
第13章 十三閣皂
密州閣皂山乃道教名山之一,而蓬萊觀便建於半山之上。宋沈二人從蓬萊鎮出發,途中只見山上鬱鬱蔥蔥,飛鳥走獸不絕。此次上山,沈魚並未動用輕功,兩人腳踏實地行了約莫一個時辰,方見遠處有巍峨塔頂從一片翠綠中透出朱紅色的尖角。
沈魚抬手指了指塔尖道:「那便是蓬萊了。」
雖說來閣皂山前心中已有計較,但臨到分別之際,宋淵心中仍是莫名失落。
沈魚見此,捏了捏他的手心說:「也不知他們收你不收呢?」
宋淵聽得,只垂著眼嗯了一聲,想了想方道:「明日便是十五,不論我是否入得蓬萊……我們一起過節可好?」
「好。」沈魚點了點頭,「聽說十五那晚街上會有燈會,俺還未瞧過燈會呢。到時咱們一起去玩兒。」
許是有了憧憬,一時之間宋淵臉色便緩了些。
「姐姐不是入不得蓬萊嗎?這便回去吧。若我今晚未曾回來,便是事成了。明晚……明晚我再想法子下山。」
沈魚聽了這番話也便應了他。然而宋淵轉身走後,她卻一直看著他往蓬萊的背影並未走遠。
那邊廂宋淵朝著那朱紅塔尖走去,那塔看著分明不遠,誰知竟也教他走了好一會兒。待到得蓬萊正門,宋淵只見道旁兩側俱插上了五色令旗,分別為青﹑紅﹑白﹑黑﹑黃。這令旗為五行之色,分別代表了五營神兵。正門以旗示之,意為鎮壓鬼邪之用。
宋淵一路走去,耳旁只聽得令旗被秋風吹得獵獵作響。他見正面的朱漆大門並未合上,便一手提了長袍下擺,跨了門坎而入。宋淵甫入內,只覺這朱門後悄然另有一片褒廣天地。正殿前方的地面上鑲嵌著一副蓋有兩丈之闊的八卦太極圖。而四周正有幾個穿著灰色道袍的童子正在灑掃,其中一個領著他們的人年歲稍大,似是十六﹑七歲左右,那人生得濃眉大眼,面目方正,看著十分可親。
這人見宋淵是個生面口便迎了上去,拱手道:「今日蓬萊觀不迎外客,這位小公子請回吧。」
宋淵還了一禮,應道:「小道長,我非來觀中參拜的,我……我是來拜師的。」
那小道長聽得哦了一聲,「那小公子可帶了拜師帖?要拜哪位師兄為師?」
宋淵聽得,心中暗忖:這蓬萊觀中幾百口人,然而他識得的便只有當下的掌教張真人,難道要說是拜張真人為師?
他思前想後,又想了想沈魚,終於咬了咬牙道:「我是來拜張了性,張真人為師的。」宋淵說罷,以為就要被這小道長當成個胡混的趕出去,心中正編另一套說。
誰成想那小道長卻哦了一聲,又把宋淵細細打量了一番,隨即欣喜笑道:「你定是代州來的徐公子!你怎的現在才到?卻叫掌教好等。」
小道長說罷又與宋淵道自己是隱仙派第十九代弟子,名樊見純。而宋淵見他把自己誤認為甚麼代州徐公子,便索性將錯就錯,由他領著去拜見張真人。二人在前去尋張真人的途上說起話來,宋淵不免試探一番。如此便約莫得知那位代州徐公子因是七星子,有些先天不足,故此其父便打算把他送到隱仙門下隨張真人習武修道,把根基調正過來。原來這徐公子兩年前便要到蓬萊的,許是好事多磨,三番幾次都因事耽擱了。今年夏暑時分,張真人又收到代州來信道徐小公子今年初秋之時便會到密州。誰知轉眼到中秋了卻仍未見人影。
徐公子要來蓬萊拜師一事在教中也不是甚麼秘密。故而今日樊見純在道觀門前見宋淵年歲正如徐公子相仿,通身氣度又分明是個高門子弟,且他一開口便說要拜張真人為師,便理所當然地把宋淵當成徐公子。
二人如此且說且行,便到了蓬萊觀中的玉皇殿。宋淵進了殿內,見殿中供奉著一尊玉皇大帝,其左右分別有金童玉女以及二十位天君配祀,確是威嚴赫赫。二人並未止步,待穿過玉皇殿方到了掌教私第。原來這便是張真人於觀中的住處。
樊見純把宋淵領到了書房門前,在門外唱道:「掌教,代州徐公子到了。」
此時宋淵聽得一渾厚的聲音道:「進來吧。」隨即門便開了。樊見純見了,示意宋淵進門,自己卻留在門外把門關上了。
宋淵進得屋內便見書房中的小客廳內有一張羅漢床,床上有一中年男子盤膝而坐。那男子臉色青白臉型瘦長,下頷留有長須,雖然兩鬢隱有青霜,然而瞧臉容約莫四十左右,渾不似是已屆耳順之年。宋淵從前未曾與道士方士之流打過交道,便以為道士許是有些神神叨叨的樣子。今日一見,卻覺得這掌教真人看著斯文儒雅,頗有幾分騷人墨客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