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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宋淵想到自己手上既無身份憑證,又無拜師帖,這謊實在不拆也穿。他心中計較一番,與其無恥詭辯,不若走哀兵政策,於是行前兩步到張了性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垂首道:「在下宋淵拜見張真人。」
「哦?你不是徐公子?」
宋淵聞言抬首,見張了性雙目如電,心下微惴,「不﹑不是……在下本為扶風人士,因仰慕張真人,故不辭路遙千里到密州求拜真人為師。」
張了性聽得也不怒,又仔細瞧了瞧宋淵方道:「你父母緣薄,此番到來也是你的造化。」
宋淵聽了這話身子一震,原來打好的腹稿不敢再提,「是。弟子已是無家可歸,縱然未能進得真人門下……也求真人看在弟子年幼無靠,收留弟子在蓬萊觀中。」
「你過來些。」張了性說著向宋淵招手,教他站在自己身旁,又叫他把雙手伸出,看了看他手心方道:「今日見純誤認你為徐家公子,把你領到我跟前來,也是因為你與隱仙有些緣份。」他說罷按了按宋淵肩膀讓他坐在自己身旁,「你可是真心實意進隱仙教中?」
宋淵垂首,摸了摸腰間的白玉魚佩,一時未有言語。
這時張了性又道:「師父求弟子,一如滾芥投針;弟子求師,便如水中捉月。(2)此事講究兩廂情願,不可勉強為之。你雖與道學有緣,也得看你是否心甘情願。宋淵,我說的話你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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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建築參考江西天師府
(2)出自《龍門心法》
第14章 十四晈晈
許是張了性與宋淵之間真有些因緣,宋淵初見張了性便生了幾分親近之意。如今要他違著本心與張了性說自己當真一意拜入隱仙教,心中便不禁躊躇起來。正當宋淵低頭思索之際,卻見不遠處的角落裡結了一張蛛網。他甫見這蛛網便想到沈魚師父不知何時便要尋到密州。當下也不再猶豫,掀了長袍下擺便跪了在張了性跟前。
「弟子願拜入隱仙門下,求張真人成全。」
張了性見此,微微頜首,與宋淵笑著道:「如此甚好。那你今後便住在蓬萊觀中吧。」
宋淵聽他應了心中一喜,卻又想到與沈魚約好一同過中秋,故此便仍跪著不起,「弟子此次來密州全賴友人相送,今日有幸得真人首肯拜入隱仙教中,弟子想……想趁中秋佳節好生籌謝那友人,等過了中秋再回蓬萊觀。」
宋淵提這要求原來也無甚把握,豈料張了性卻又允了他,只囑咐他中秋過後便要到蓬萊。宋淵未曾想到張了性為人竟如此寬厚,心中愧疚便又多了幾分。因自己理虧,宋淵對張了性更是畢恭畢敬。
及後張了性又召了樊見純進內,讓他帶著宋淵熟悉一下蓬萊。樊宋二人告辭了張了性,宋淵便與樊見純交代了自個身份。樊見純品性純厚,也不怪罪宋淵,只道自己一時胡塗方攪混了,之後又客客氣氣地送了宋淵下山。
那邊廂沈魚目送宋淵去了蓬萊觀,在山上待了一會便也回到蓬萊鎮的客棧里。她回到鎮上時雖是天色尚早,然而她卻未有尋常那玩樂興致。沈魚與宋淵雖然識得時日尚短,但這幾日來卻是形影不離。如今她驟然失了宋淵陪伴,再瞧著那些與他一道添置的玩意兒也覺得無甚興味,便是往日吃得有滋有味的芙蓉糕如今放進嘴中也是味同嚼蠟。
到得傍晚,沈魚也無意用膳,心中只想著不知蓬萊的道士有沒有收宋淵為徒,更不知他們有沒有欺負宋淵。然而她正沈思之際,卻聽得屋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她認得來人是宋淵,心中暗忖:莫非蓬萊不收宋淵,他眼下便回來了?思及此,她立時便起身去開門。房門一打開,沈魚便見分別半日的宋淵站在眼前。
她心中一喜,便拉了他的手道:「你這麼快便回來了?是不是蓬萊的道士不肯收你……不打緊,咱們再想法子就是了。」
宋淵見她誤會了,與她一同落了座便交代起白日裡在蓬萊觀中的諸般事宜。末了,宋淵笑著道:「幸好今日臨行前魚姐姐教我換了身新衣裳,不然樊師兄也未必會把我錯認成代州徐公子。」
沈魚素來愛邀功,聽了這話卻只是嗯了一聲,未有答話。
宋淵見此,便問道:「姐姐怎地不高興了?」
這時沈魚正懶懶地托著腮,也不看他,「俺高興著呢。只是往後沒你陪著,有些不習慣罷了。」
宋淵不妨她有此一說,待抬眼瞧著她被燈火映得微紅的臉龐,心口竟是不由自主地一陣砰砰亂跳。他穩了穩心神,若無其事道:「待我在觀中打探一番,再下山來陪你。」
沈魚聽了這話,果然高興了幾分,便笑著應道:「好,俺在山下等你。」
因宋淵回來時天色已晚,二人一道用了晚膳便各自洗漱休息了。
到得翌日,沈魚一早起來,從客棧的窗戶看向大街,便見街上已掛滿了琉璃燈。好不容易捱到日落西沉,她便馬上拉了宋淵到街上。此番燈會尚未開始,宋沈二人便商量著尋了家酒樓用膳,其間宋淵又與沈魚說起蓬萊之事。
「姐姐,昨日我順道打聽了一番,原來然字輩的弟子也有二百來人。當中約莫一半是火居道士,並不住在蓬萊觀中。」
沈魚聽得嗯了一聲,「那麼……你可有碰見與俺眉目相似之人?」
宋淵細細想了一番,便道:「未曾。只我不過去得半日光景,哪能識得全部然字輩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