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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過,」宋淵說著點了點頭,「是那賣無心菜的婦人……」
王靈官聽罷卻是搖了搖頭,「那些旁枝末節不過是後人穿鑿附會……昨晚夢中守財真君與我說道,這太公符籙雖能保人五臟衰而不亡,但人力終究有限,此法不過有九九八十一日之效。」
「九九八十一日?如此……尚不足三個月。」
「宋見源,你仔細想好了?」
宋淵聽了,只默默地把描著符籙的紙對摺收入懷中,「三個月時光……在這期間晚輩性命尚有轉機也未可知。可姐姐卻沒有三個月了。」
王靈官與宋淵雖只見過寥寥數面。然而王靈官見他人品才貌上乘,也生了些惜才之心。此番見得宋淵決意剜心煉丹,也不禁皺了眉,還待要勸上兩句。只王靈官見得宋淵神色,嘴唇幾次翕張,想要說的話終究沒說出口。
宋淵此時抬眼見得王靈官臉色肅然,倒是笑了笑道:「掌教莫不又要說我是痴兒了?」
然而王靈官聽得只嘆了一聲並未言語。
因宋淵心意已定,此番卻比早時鬆快了些,竟是與王靈官玩笑道:「若非有我等痴兒,又怎能襯得旁人會拿捏分寸?」宋淵說罷,見王靈官臉色一滯,驀地想起他與鬼谷大仙的舊事,便又道:「……其實晚輩想說的是各人有各人造化,此番種種俱有前因。」
王靈官聞言,知曉心中所想被宋淵堪破,不禁苦笑著擺手道:「你去告訴她吧,此事還須得準備一番。」
此際沈魚尚中昏迷之中,王靈官說的「她」自然是朱靈了。宋淵會意,遂與王靈官施了禮方轉身離去。
待回得沈魚廂房,宋淵便見朱靈正閉了雙眼在沈魚塌邊盤膝而坐。
「大仙。」
朱靈嗯了一聲,睜眼過來見宋淵臉上竟是難得有了幾分喜色,便問道:「得著符籙了?」
「是。」宋淵應聲,又與朱靈說了種種有關太公符籙之事。
朱靈聞得符籙不過八十一日之期,也不禁一窒,良久方回神道:「……既有八十一日,我們再來想想法子。」
宋淵聽罷朱靈所言,斂了神色道:「多謝大仙成全。」
「只我眼下尚有一事憂心。」
宋淵聞言,正要問話卻聽得外間有聲音道:「你憂心何事?」
朱靈見來人是王靈官,遂問道:「你還在?你不是要去尋申靈都麼?」
王靈官聞言微微頷首,「申靈都那廂,我已派了白明河去尋他……你們雖得了太公符籙,但剜心一事畢竟非同小可,多一人相助,宋淵性命也少一分兇險。」
王靈官當年得前龍門掌教器重,原就因他天資聰慧。倘能得一個道門高手相助,對宋淵沈魚確是百利而無一害。
此時宋淵見朱靈臉色有些鬆動,立時朝王靈官拜道:「晚輩與姐姐的性命便托予大仙與掌教了。」
王靈官聞言,自是順勢而為,先是點了點頭,轉臉又問朱靈:「你適才說有一事憂心,是何事?莫非是那煉丹之物十分難得?」
朱靈那廂聽得,卻是搖首道:「此丹藥最難得的便是以一顆真心為藥引……其餘的,我先前去隱仙煉丹房看過,倒也齊全,」她說著頓了頓,才與宋淵道:「太公符籙雖能保你性命,然而你畢竟是凡胎肉骨,我憂心的是剜心之痛非常人能受,就怕你扛不住。」
「用蒙汗藥如何?」王靈官說道。
朱靈聽得嗯了一聲,「……只怕未必見效。」
立於一旁的宋淵默默地聽了一會,忽地說道:「晚輩想到尚有一物可用。」
「何物?」朱靈問。
「是姐姐的含光劍。含光劍鋒利無匹,且經物而物不覺。若對手被含光劍所傷,便是無知無覺,有麻痹其神智之效。如今用在我身上,倒是正正好。」
朱靈先前未想及這一層,此時聽得不禁頷首道:「可以一試。」
三人如此商量好了,朱靈便同王靈官一道出了外間去研究那煉丹之法。宋淵看著二人走了便行到沈魚塌邊坐下。待掀了床帷,宋淵又探手到被子底下握住沈魚的手。沈魚肌膚本就白晰,如今失了血色更顯得她臉色蒼白。
宋淵這般默默地看了一會,待聽得朱王二人離了屋子,方與沈魚說道:「姐姐,大仙同掌教都問我是否想明白了。我想得自然明白,可我心中也並非半分也不怕……我怕那符籙無效,也怕那丹藥無用,更怕我們就這樣陰陽永隔。你再也見不著我,或者我再也見不著你。」宋淵如此說著,又鬆了沈魚的手探去自己腰間,卻是把腰帶上的白玉魚佩解了下來,放到沈魚枕邊,「記得我上三清山之時,見山給我看過八字。彼時見山說過,我命中妻星健旺,妻子比我年長些,且性純貌美……那個時候我便知道我將來娶的一定是你。況且除了你,我也未曾想過要娶旁人。他還說道我們之間雖有波折,但最終定能修成正果,同偕白首。」宋淵此時邊說邊低頭,親了親沈魚,「等丹藥煉成了,我便去西京尋師父。他老人家神通廣大,興許能救我一命。姐姐,這玉佩先還予你。等你醒了,記得再親手給我帶上。」
此後倏忽又過了三日,朱靈因得了王靈官相助,早早便備妥煉丹一應物事。這時日裡宋淵見著沈魚氣息漸弱,再也不敢有所拖延,便催朱靈替他剜心。朱靈見此,擇了時辰,又讓王靈官予宋淵服下了太公符籙,便準備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