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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淵聞聲,偷眼看去,只見那扶起張了性的男子頂戴幞頭,身著赤黃圓領長袍,腳踏六合靴,而衣袍上還繡有五爪龍紋,一看便知來人正是當今聖人宋連庭。宋淵難得見著皇帝,悄然細看一番,只見他生得面目俊秀,雖與伊王有幾分相似,卻無伊王臉上戾氣。
宋連庭待張了性十分溫和親厚,他在廳中落座後也便請張了性入座。接著二人等得內侍奉上茶水,便一邊用荼一邊談起道法。宋淵在閣皂山上已足足聽了七年道法,此時二人講的又是些入門之道,是以不過聽得一陣,宋淵便分了心。如此過了一會,宋淵忽地感到立在他身旁的徐見山竟是一陣搖晃,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宋淵見狀,正回首看他,卻見徐見山竟是一聲不哼地直直往前倒去。幸而宋淵手快,立時把徐見山抱住,才不至叫他人前失儀。然而此番屋裡除卻宋張二人語聲,正是一片靜謐,屋中眾人自然察覺得徐見山動靜。
宋連庭聞聲看去,見宋淵抱著徐見山,奇道:「這是怎麼了?」
宋淵聽了,只得應道:「稟聖人,小道的師弟身上不適暈了過去。」
宋連庭聞言,哦了一聲,說道:「既是不適便下去歇著吧。」
「是。」宋淵應罷,又謝過聖人方帶了徐見山往後頭的內間。
待安頓好徐見山後,宋淵便請內宦帶御醫來察看。只徐見山幼年體弱,宋淵放不下心,便伸手探了探他脈息。然而如此一探,宋淵始覺著徐見山脈息平穩有力,分明不似作病,倒像是睡了過去。
宋淵如此在徐見山身旁守了一會,尚未等著御醫前來,已見徐見山悠悠轉醒。
「見山?」宋淵見他醒後氣色尚可,然而雙目無神,似是還未回過神來,便又搖了搖他肩膀道:「見山﹑見山。」
此時徐見山聽了,身子卻驟然一震,似是回了魂。他兀自愣了一會,才轉過臉看著宋淵,緩緩問了句,「見源師兄?」然而那聲音卻似猶在夢中。
「是。你可記得我們眼下是在皇城內的齋宮裡頭?」
「皇宮?」徐見山喃喃地重複了一回,爾後又道:「是了,我們在皇宮。」
「見山,你剛剛在御前暈了過去。」
然而徐見山聽了,卻搖了搖頭,「不,我不是暈了。」
那廂宋淵見他神色大異,心中也不禁緊張起來,「那是怎麼了?」
「我﹑我是去走了一趟無常……」徐見山說著,忽地緊緊抓住了宋淵手臂,「見源,大事不好了!」
「到底生了何事?無常要你領的是誰的亡魂?」
徐見山聽罷,啞了聲道:「我方才被鬼差勾了生魂……原來靈州地動,死傷枕藉,它們要我帶走的是靈州都督趙從炎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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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建築參考故宮。
第89章 八十九千金
大周是年靈州地動,生靈塗炭。聖人感召於天,擬于禁宮天壇頒下罪己詔以息天怒,詔書上云:「朕御極以來,孜孜以求,期於上合天心,下安黎庶,然是時也,地忽大震,皆因朕功不德,政治未協……朕心惶恐,於此立言。(1)」
朝廷因徐見山走無常一事竟是早一步得了靈州地動消息。聖人知曉後,首先便留了張了性於宮中助他開壇祭天,後又立時派人遠赴靈州賑災。自聖人駕臨齋宮後已匆匆過了兩日,這時日裡不只大周朝廷上下,便是這齋宮中的隱仙道人個個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而這日張了性難得尋了個空,便召了宋淵與徐見山相會。
二人方入內,徐見山便先施禮道:「師父,弟子有一事相求。」
張了性見狀,擺了手讓二人落座,說道:「你說。」
「弟子此次進京前回了代州一趟……且入京之時帶同了一位世妹,」徐見山說著抬首看了張了性一眼方又道,「這位世妹也是靈州人士,弟子估摸著外頭尚未有靈州地動消息,是以……」
張了性聽至此,微微頷首道:「你想出宮,親自告知她這個消息,是不是?」
「是,求師父允准。」
然而張了性聞言,卻忽地嘆了口氣,「不必求我,我原來便打算放你們出宮。」
「師父?」
「因祭天之事,我同你們幾個師叔伯一時均脫不開身。眼下我有件要緊的事要你們去辦。」
宋徐二人不防張了性有此一說,二人相看一眼均是面面相覷。
此時宋淵先反應過來,便說道:「師父請說。」
「你們興許已約莫知曉聖人召我入京並非為著求道……」
宋徐驀地聽得此話,便知張了性接下來所說恐怕牽扯了朝中之事,遂各自緩緩地點了點頭,未有多言。
「聖人召我入京為的是隱仙教中經典《千金翼方》(2)。」
宋淵聽罷,立時便想起伊王制紅丸,求長生一事,「難道……聖人也想求長生不死的仙丹?」
張了性聞言卻是搖了搖頭,「早些時候我已說過,聖人為了削藩之事一直與宋連城僵持不下。只宋連城坐擁五萬兵馬,伊州又是易守難攻之地,聖人惟恐戰事延長要把整個北地拖垮,是以一直按兵不發。然而年前有人向聖人獻計,說道我教中經典《千金翼方》上載有一硫磺伏火法。此藥雖有奇效,然而也十分危險。從前便有道人按此法製藥,卻落得鼎滅人亡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