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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如何知曉的?」
沈魚聽得扭頭看向宋淵被火映得忽明忽暗的臉,回道:「因為……俺師父是蜘蛛精啊。」
第12章 十二還骨
蜘蛛精。
宋淵聽了悄悄吁了口氣,心中既覺意外,又似乎是情理之中。
沈魚側著臉,看他神色複雜,笑著問:「怎的啦?你知道俺是鮫人的時候不是挺淡定的麼?」
「姐姐與旁人怎麼相同……對了,那方才的小蜘蛛是?」
沈魚見宋淵神色厭厭,忍不住想逗他一逗,便伸出手指彈了下他的額頭道:「想甚麼呢?俺師父有五百年道行,那小小蜘蛛不過是她老人家手下的小卒而已。」
「既如此……我們是不是要趕緊逃遠點?」宋淵說著摸了摸被沈魚彈得微痛的前額,「姐姐的師父不是最恨男子麼?要是被他發現你跟我﹑跟我……」這幾日來,他與沈魚親密無間。眼下不僅跟她睡在一處,還看過她身子。按理說要他娶了沈魚也不為過,只如今他已是今非昔比,憑甚麼求娶?
宋淵心中正是千頭百緒,卻聽得沈魚笑道:「你不過是個孩子,師父總不至於對你狠下殺手。」她說罷,見宋淵驀地合了眼也不應她,便追問道:「怎麼啦?」
此時沈魚聽得他幽幽地應道:「我不過是個孩子……孩子還是該早點睡了。」
「不高興了?」
「……哪有?」宋淵嘆了口氣,扯開話頭道:「我只是奇怪姐姐既是鮫人怎會託了給蜘蛛精撫養?」
「你之前也說過鮫人通身是寶,人類眼饞得很。俺聽師父說,從前許多人去南海尋鮫人,結果累得鮫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便隱居去了。俺娘親離南海後識得了師父,兩人一見如故,感情十分要好。娘病重之時便去了雲夢山把俺託了給她。」
宋淵聽得,默了默方道:「姐姐的娘親和師父都不曾與你提過生父之事……你﹑你可曾想過他確實寡情薄倖,對不住你娘?」
「自然想過。」沈魚說著垂了眼帘,原來飛揚的鳳眸看來便有一絲落寞,「俺小時候便想,師父五百年修為已是如此了得,那么娘親想必更是厲害。倒不知是怎樣的男子竟能教她拋了八百年道行,只為同他做一對平凡夫妻……俺就想知道這人值不值得?」
「要是不值呢?」
沈魚笑了笑,「那俺便殺了他。」
宋淵聽了這話心中一跳,「這……這弒父可是大罪。」
「哎,從前不是有削骨還父的事兒麼?俺殺他前便削骨還他好了。」
這話聽得宋淵骨頭都痛了,忙在披風底下握了她的手道:「姐姐可千萬別衝動,你身上髮膚都是母親血肉而來,為了那樣的人可不值當。」
沈魚笑著回握了他的手,「慌甚麼?說不定俺看他順眼便不殺了。」
宋淵又想了想,總覺得沈魚去蓬萊尋父一事十分草率,不禁問道:「那倘若……他並不在蓬萊觀……又或者他根本不是道士呢?」
「俺只知師父恨道士,也曾問她原因,她卻從不曾應過我……思來想去,只覺這道士跟俺生父該是脫不了干係。要不然她怎麼偏生只恨道士,卻不恨和尚呢?和尚也是男人呀,你說是不是?況且撇開道士這一條線索,俺也撬不開師父的嘴了。」
宋淵聽得她這番話,心中暗忖:她為我動了真氣,險些在人前現了真身。雖說去隱仙派尋父一事沒半點兒根據,然而只要她歡喜,便是陪她一起犯傻又有甚麼干係?
思及此,宋淵便與她笑道:「好,明日我們便上閣皂。」
沈魚聽得這話,一時心滿意足,笑著合上眼睡了。倒是宋淵看著她,久久未能成眠。
到得翌日,二人早早便起來到蓬萊鎮。途經密州官道時,宋淵尚且見得地上留著昨夜的斑斑血跡,已全化成深褐色,然屍首卻已是被人移去了。沈魚察覺宋淵目光,也朝官道上一看。
沈魚見宋淵不語,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便與他道:「阿淵……要不是他們欺人太甚,俺也不至於下殺手的。」沈魚語畢看著他,眼神竟是怯怯的。
宋淵難得見她一回低眉順眼,料她大抵怕自己以為她是凶邪之人,遂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想……往後若不得不開殺戒,該由我來動手,免得誤了姐姐修行。」
沈魚自小所得關懷都是來自師父。除師父外,還未曾有人這般為她著想。此時聽得宋淵的話,只覺心中浮起一陣暖意,便與他笑道:「若非迫不得已,俺往後再不會妄動殺戒。」
兩人如此邊走邊說,不一會便到了蓬萊鎮。因昨晚又在山中過了一夜,二人到了鎮上便先回了客棧洗漱一番。沈魚準備停當,便招呼了夥計,點了兩碗素麵並一些糕點作朝食。未幾,沈魚便聽得外頭一陣敲門聲,來人尚未開口,她只聽動靜便知是宋淵。
「阿淵快進來。」
她剛說完,宋淵便推門而進。她看了他打扮一眼,奇道:「你怎地穿了這身衣裳呢?」
原來宋淵盤算,他手上既無拜師帖,不若裝成無父無母的孤兒,興許能搏隱仙道士同情把他納入門下。於是他便用幾個銅板與店裡的夥計討了一身舊衣裳,打算裝扮一番。宋淵把這番計較與沈魚交代了,又撓了撓頭上髮髻,想著把自己搗騰得更落魄些。
「姐姐瞧我看著可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