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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一直在養傷麼,怎麼越養越差了呢?年紀太大的人,身體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阮玉後退半步,定定地看著執道聖君,她先是規規矩矩地給他行了個禮,隨後便迫不及待地問:「執道聖君,夢域裡的莫問你認識嗎?」
她瞧著這有幾分相似的眉眼,「他是不是你遠房親戚?」
一邊問,阮玉一邊用手摸著聽音花,暗自祈禱聽音花給力一點兒,能夠聽到執道聖君的心聲。它在面對強者的時候,聽心能力時靈時不靈,萬一這次就靈了呢。
逢歲晚淡淡瞥了一眼阮玉,說:「收拾一下,下山去吧。想留在仙雲宮就去李蓮方那裡,想離開的話,就讓離雲他們送你回去。」
他視線從阮玉身上越過,落在靈汐身上時,稍稍停頓了片刻。
放任靈汐在他清醒時進山替洛驚禪醫治,其中,有他的一縷私心。
洛驚禪恢復得更快,就能早日離開忘緣山。
如今,是否苦果自釀?
逢歲晚心亂如麻,他其實沒有生氣暴怒,有的是緊張、失落、遺憾……
以及,如釋重負的解脫。
原來,他既希望她留在山上,卻又更希望她離開啊。
逢歲晚眼睛微閉,再睜眼時,眸中陰雲悄然斂去,眼神淡漠如荒野。
他看著無怒無喜,聲音平靜如往昔。
「除了洛驚禪以外,所有人都不得再入忘緣山。」
他又看向洛歸雁,「三日後,來接洛驚禪。」這幾天洛驚禪恢復得不錯。靈汐為了治他,下了血本。
原本洛驚禪元神的魘氣慢慢拔除還需七日的時間,逢歲晚估算了一下,三天倒也能徹底拔除,只不過時間縮短,洛驚禪所受痛苦自然會加劇。
可如今,他哪裡還會管洛驚禪痛不痛?
因為,逢歲晚發現,在說出所有人都要離開之後,他自己的心,都有那麼一丁點兒疼了。
阮玉笑容僵在臉上,她直勾勾地看著逢歲晚,眼淚默默地往下淌,「為什麼呀?」
「是不是因為我知道真相了,你們就擔心我在夢裡不夠厲害?」阮玉一下子就能想通關鍵,她著急地道:「我不怕的,我還是能跟以前一樣。」
她聲音裡帶著哭腔,哀求道:「聖君你信我一次嘛,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我一點兒不怕的。」
她才知道在忘緣山上會進入夢域,夢域裡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夢中的莫問也是真的,怎麼能這麼離開。
她還要,救莫問出來呢!
第91章 怪我
她在他面前哭成了淚人。
哭聲不大,聲音卻好似鋒銳的針,直接刺破了他的防禦屏障,直達元神深處。
逢歲晚有些暈眩,他感覺自己好像快要睡著,夢魘深處,那個被鎖鏈束縛的元神也紅了眼眶,理智逐漸消失,莫問……
他在識海內痛苦掙扎,將身上纏繞的魘氣鎖鏈搖得嘩啦作響。
逢歲晚頭痛欲裂,他用左手抵著太陽穴,皺眉低語,「你別哭。」
右手下意識往前伸出,想去擦拭阮玉臉上的淚,然而他的手還未觸到那張面頰,阮玉就已經後退了兩步,大大的眼睛裡滿是警惕,雖她沒罵出來,逢歲晚卻輕而易舉地讀懂她的心思。
她在說:「老色胚。」
那避如蛇蠍的模樣,讓逢歲晚心下驀地一沉。
他之前想確認阮玉的淚在現實里是否有淨化魘氣的作用,如今,機會就在眼前,逢歲晚卻不願嘗試了。
忘緣山就有魘氣,此刻,他元神微微失控,周圍就已經有了魘氣涌動,靈汐他們便已有所察覺,個個色若死灰,惶惶不安。
她的淚水即便能淨化,那一點兒微末的力量,對於夢魘妖魔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何必讓那乾淨透徹的淚,浸透魘氣的黑暗,眾生的苦水。
逢歲晚:「還愣著做什麼,下山去。」
原本還打算讓他們收拾下東西,如今,卻是連一點兒時間都不願給了,逢歲晚將匣中山輕輕一拍,接著將匣子倒過來一抖,面前的人便只剩下了一個洛驚禪。
洛驚禪跟他狀態差不多。
也是眼睛充血,嘴唇紅的有些詭艷。
他臉上好似蒙了層黑氣,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他體內掙脫而出。這是心魔妄念在膨脹,若洛驚禪無法自己克制,任由這聚形期的心魔發展壯大,便只能一劍斬之。
偏偏自己現在還不能拔劍。
逢歲晚冷冷盯著洛驚禪,他看到洛驚禪臉上黑氣越來越多,蒼白的皮膚底下血管宛如蚯蚓一樣凸出,本該是血液流轉的通道,裡頭卻呈現黑青色,使得他臉部爬滿黑色蛛網,仿佛裡頭的怪物,要刺破皮膚,從身體裡鑽出來。
逢歲晚曲了曲手指。
他們現在還有牽絲戲相連元神,不能拔劍,便只能動用牽絲戲直接滅他元神了。
但洛雁歸就在山外,對方修為不俗,如今琅琊仙宮勢大,若真撕扯起來,實力大損的仙雲宮恐難應付。李蓮方他們四人,加起來都不一定是洛雁歸的對手。
恰此時,洛驚禪忽然彎腰乾嘔起來,他吐出烏紅的血塊,緊接著劇烈咳嗽,像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血氣中還有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兒,這是魔淵裡最常見的味道。
等他再直起身的時候,逢歲晚發現他臉上的黑氣減輕許多,雙眼空洞且無神地看著前方,原地呆怔片刻後,身子往後倒下,徑直摔在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