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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湯……湯好了嗎?」
「還在熬。都熬了幾個時辰了,那肉還是紅的,煮不熟。」回話的人聲音年輕,說話的語氣乾巴巴的,刻板生硬,像是一條拉緊了的直線,沒有任何起伏。
老人:「把火燒得再旺一些,柴,將村裡的柴都弄過來。」
年輕人:「家家都添了柴。」
裡頭的談話中斷,四周又沉寂下來。天色暗沉,陰風四起。離雲艱難地從福袋束口處探出頭,趴在繫繩上往外看,他看到院子裡到處都是一團一團的陰影,那是魘氣凝聚而成的妖物,他們,隨時都會發動攻擊。
偏偏,正在吃全魚宴的阮玉對周遭一切都漠不關心,她這會兒正拿起勺子,打算往碗裡添魚湯。
阮玉剛舀了一碗湯,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拔高了音量,聲音顯得尖利又刺耳:「湯呢,湯好了嗎?」
「湯!嗬、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聲音,叫離雲頭皮一緊,本來就不硬的小紙片直接一軟,又縮進了福袋裡。
他怕得要死。
「我湯呢!」
離雲心頭一抖,怎的變成了阮玉的聲音!
該不會是阮玉出事了。他不能躲在這裡,叫一個小丫頭獨自面對危險。他鑽出福袋,正好對上一雙死氣沉沉的大眼睛。
冷不丁跟這麼一雙幾乎沒有眼白的黑瞳對上,離雲雙手捂住嘴,把即將吐口而出的尖叫給堵了回去。
阮玉:「小妹妹,我袋子裡沒糖。」
離雲這才注意到,他面前站的是個四五歲的女孩。女孩長得瘦瘦小小,身高恰好到阮玉的腰身位置,如此一來,他和女孩的視線才能正好對上。
小女孩臉色白中泛青,嘴唇則是不正常的血紅色,她直勾勾地盯著紙人離雲說:「湯,喝湯。」
她緩緩抬頭,仰起臉看阮玉:「你們也是來喝湯的嗎?」
阮玉聽明白了,小女孩不是要糖,而是說的湯。她便問:「湯在哪兒?」什麼湯?
離云:什麼時候還只惦記著那口湯,你沒看這小女娃頭都快折斷了嗎!
「他們在院子裡熬湯。」小女孩僵硬地轉身,伸手一指,原本空蕩蕩的院子裡立刻多了許多人,他們圍坐在一口大鍋旁邊,等待那鍋還未煮熟的湯。
這些人雖有人形,但周身都是怨氣凝聚而成的陰影,他們,都盯著那口鍋,好似餓紅了眼,只待湯熟,便一擁而上,將湯分食。
離雲猜測,這些人或許是因饑荒而死。莫非,這個夢域的核心,是一個餓死之人的執念……
如果說能夠想辦法讓他們吃飽喝足,滿足了他們的執念,是不是就有可能破除這個夢域?那如何才能叫他們滿足,莫不是學那佛祖割肉餵鷹!
正想得入神,離雲就發現自己已經距離那口大鍋只剩下不到三尺遠。
卻是阮玉已經跟著小女孩走到了大鍋旁,正低頭往鍋里看!
第11章 害怕
離雲心急如焚:「敢打餓死鬼食物的主意,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偏偏距離這些魔物太近,他不敢說出來,只能用頭撞阮玉的腰,希望她能有點兒警惕心。
紙片撞腰哪有什麼力道,若不是紙片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阮玉都注意不到紙人的動作。
她把紙人塞回袋子,問:「熬的什麼湯啊?」
鍋里水汩汩地開,裡頭的肉卻還帶著血絲,水面上還飄著一些浮沫,看著就倒胃口。
阮玉開始懷念她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的魚湯了。
她做夢到底不能完全的隨心所欲,有時候場景變幻太快,也不受她控制。夢到許多人一起喝湯,她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語:「夢到一群人一起喝湯,吉兆,預示著不久的將來能得到貴重的禮物。」
「肉湯。」一個老人的聲音響起。
離雲艱難地從阮玉的手指下冒頭,他聽出來了,剛剛回答的老人就是之前在屋子裡那個,他或許就是這個夢域的核心。
這是他的噩夢,如果能解決掉他的執念,他們就能出這個夢境裡活著出去!
離雲一顆心突突地跳:他有點兒懷疑這群人熬的是人肉湯。
阮玉:「沒焯水吧,這麼大的腥膻味。」對於一個講究的吃貨來說,這樣粗劣的烹飪方法實在不能忍。
她問:「什麼肉來著?」
無人搭理她了。
阮玉透過那層層血沫,看到了裡頭一根黃色的尾巴,在注意到裡頭的肉連皮毛都不曾去除之後,她後退兩步,不願再看。
小紙人語氣緊張,「你看到什麼了?」他腦海里已經出現了一顆煮爛了的人頭!
心哐哐地跳,像是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一樣。明知道這樣的恐懼對他一個修真者來說極不正常,但沒辦法,離雲他根本控制不住!
阮玉:「看到他們連毛都沒刮。」
離云:……
正劇烈蹦躂的心驟然一停!他都懷疑自己快猝死了。
突然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熬湯不是這樣熬的,首先得將皮毛給去了,把水燒開,再放肉進去煮,撈出那些血水浮沫焯水,可以除掉那些腥膻味兒。」
阮玉一本正經地給這些人介紹如何熬湯。
哪怕面前的人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她依舊沒停,這個時候,阮玉其實不是說給他們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