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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歲晚進來,看到的就是穿著一身喜服的小姑娘站在窗邊發呆。
她低頭垂眸,目光黏在手中瓷盤上,視線好似要將那碎裂的瓷盤戳穿。
逢歲晚臉色凝重,心道不好。
喜歡的人成親了,新娘卻不是自己。
她若傷心難過,讓魘氣有了可趁之機,這夢就兇險了!
可他從未受過情傷,此刻也不知如何寬慰一個傷心的凡人小姑娘,逢歲晚唇角一抿,顯得有些為難,也不知道,他給她念上一段佛經可不可以?
正要上前,就見阮玉噗嗤笑出了聲,逢歲晚眉頭一挑,她沒難過?
「許哥哥就是個小木匠,成親哪會弄出這麼多名堂,還沿路拋花撒糖。」她把糖剝開吃了,一邊吃一邊嘟囔,「白日裡才聽得消息,一下子就夢到了,也不知道新娘長什麼樣?」
「反正不會有我好看。」她嬌俏的臉上帶著點兒小得意,「爹說了,十里八鄉就屬我最漂亮。」
阮玉雙手捧起臉頰,「也不知道誰這麼好運,能娶到這樣的美嬌娘。」
逢歲晚:「……」
「可我與許哥哥青梅竹馬,不過才耽擱一年,他居然就另娶了別人。」阮玉的聲音里明顯透出幾分低落,這情緒變化如此之快,叫逢歲晚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阮玉半邊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不知為何,前一刻頭上還是個艷陽天,不過眨眼的功夫就也變得陰雲密布,好似馬上就有瓢潑大雨落下來。
巷子裡冷風在吹,原本掛滿紅燈籠,喜氣洋洋的街道也被陰影籠罩,就連新郎胸前的紅綢花都褪了顏色,鮮艷的紅像是乾涸的血,他臉上笑容依舊,麵皮卻蒼白如紙,唇角僵硬目光呆滯,透出幾分陰森詭異。
逢歲晚知道,他的存在,本來平靜的夢裡都會沾染魘氣。那些東西,已經纏在了他的神魂里。
他不應在此停留。
但他又擔心,一旦阮玉情緒失控,夢魘得了機會,便能將她一口吞沒,若他在的話,或許還有機會阻止。
她本不該來這裡,是外頭那些傢伙造的孽,既然他此刻清醒,便不能眼睜睜看她送死!
眼看外面的迎親都快變成了冥婚現場,逢歲晚冷不丁出聲打斷:「你在做什麼?你想搶親!」
第8章 白日夢
聽到身後聲音,本來都準備從窗外跳下去的阮玉又直起身子,她轉頭看見來人,臉上登時就露出笑容,眼睛彎成了一對月牙兒。
「莫問,是你呀。」
阮玉:又夢到這美男了。
我就說嘛,夢到別人成親有什麼好的。
她都在夢裡穿了喜服,怎麼著也得給自己安排個俊俏的新郎。
瞧見莫問身上那袍子,阮玉皺了下眉頭,接著便按照新郎官的樣子給他換了一身,等莫問也換了一身喜服,胸口繫著綢花時,阮玉興匆匆地小跑到莫問跟前,將紅蓋頭一下子搭在了莫問的頭上。
阮玉本想說的是,「搶什麼親,我又不瞎。」
話到嘴邊,又倏地一變,她一臉促狹地道:「對啊,搶親,搶你做我的新郎官可好?」說罷,阮玉還伸手一推,想將人直接推倒在床上,本以為這般瘦弱之人,她一手就能推倒,哪曉得手按在對方肩頭,用上全部力氣他也紋絲不動,好似推的不是個人,而是一堵冰冷沉重的石牆。
逢歲晚沒想到自己會在夢裡被夢主輕易換了衣服。
她不僅換了他的衣服,還給他蓋了紅蓋頭,想將他推倒在床上……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恬不知恥的女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合歡宗專門修習采陽補陰邪法的女魔頭。
逢歲晚伸手,欲扯下頭上紅綢,手指剛觸到蓋頭一角,他的手就被對方握住,緊接著,輕佻的聲音響起,「這蓋頭,可不是叫你自己揭開的。」
被那隻柔軟且溫暖的小手捏著手指,逢歲晚冰冷的指尖都像是被烈火灼了一下,他勉強平復下心情,曲指想要一彈,結果手指頭抽動兩下,仍是沒從對方手心裡掙脫開。
他,曾經正道魁首,仙門第一人,竟被困在此間,連個凡人的手都掙脫不得,宛如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一般,一想到這些,逢歲晚便覺意難平。
他臉色沉下來,目露寒光,腳下更有黑氣縈繞,就連身上大紅的喜服上都悄悄染上了墨色。
……
忘緣山外,看守結界的弟子唰地一下站起來,他抬頭,注意到山內異相瞳孔一縮,想都沒想直接敲響了立在桌上的一口銅鐘。
銅鐘剛響三聲,古青桑就從穿過結界,臉色鐵青地從山內出來,她臉色蒼白,唇角還有一絲鮮血,顯然是受了內傷。
飛奔過來的李蓮方看到古青桑問:「怎麼回事,大白天的,怎麼魘氣就有失控之兆?」他這一天天的可真忙,屁股都沒坐穩,又出來了,這般下去,何時才能靜下心來修煉哦。
守在結界外的弟子,對裡頭的了解可比不過眼前這位。李蓮方一邊問,一邊從袖中掏丹藥,只不過古青桑依舊不接,她低低咳嗽兩聲,「以往沒有出現過白日魘氣失控。」
古青桑頓了一下,「我懷疑,是那凡間來的小姑娘在睡覺。」
刑堂長老洛存真氣得吹鬍子瞪眼:「大白天的,睡什麼睡!」在那忘緣山上,她居然也能睡得著!
離雲忍不住道:「凡間是有午後小憩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