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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都是綠竹。
勁風颳過,綠竹抽打,如鞭如劍。
她好似聽到竹鞭抽打在人身上時發出的沉悶聲響,只聽聲音,便能想像那皮開肉綻的畫面。
而這一想像,就有淡淡的魘氣從綠竹中溢出,就在魘氣即將抽打在阮玉身上時,就見她砸吧兩下嘴唇,說:「竹筍炒肉還挺好吃的。」
說著,也不知道從哪兒挖出根嫩筍,又自個兒摸出塊肉,取出鍋碗瓢盆和調料,連灶台都自備,很快,就在竹林里弄出一盤竹筍炒肉來。
剛吃了兩筷子,眼前的景色又變了。
到處都是燒焦的靈獸屍體,焦糊味兒太濃,熏得人頭暈。
這夢主事兒真多。
阮玉不滿:「會不會烤肉啊,都烤焦了,還怎麼吃啊。」
畫面再變,阮玉墜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黑暗中充斥著血腥氣,還有窸窸窣窣的輕響,像是在那看不見的地方,有無數的蛇蟲鼠蟻正集結成軍,隨時都會如浪潮一般涌過來。
阮玉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眉心,說:「我這裡有月亮。」
怕什麼黑啊。
你不給光亮,我有明月照山崗。
有了光,黑暗裡那些聲音也消失了,只是依舊有一些張牙舞爪的陰影潛伏在側,四周還有濃烈的血腥氣,以及,一直懸在頭頂的殺氣。
這片黑暗壓抑又窒息,卻又有一種熟悉感,讓阮玉覺得,她仿佛來過這裡。
阮玉哼起了曲兒。
夢域裡,只要她自己不害怕,就沒東西傷得了她。
所以管她前面是什麼,她就當做踏青,開開心心地走就對了,一邊走,還一邊嗑瓜子,在那滿是血腥的泥土上,灑了一路的瓜子皮。
這黑暗無邊無際,她也沒有半點兒恐慌和疲憊。
走著,走著,阮玉看到遠處也有了一點兒光源,雖然光芒內斂,卻是原本這片黑暗裡唯一的光線。
她朝著光源走近,隨後發現,那光亮里,站著一個人。
那是她自己。
她好似站在一塊玉石之中,正閉目沉睡,看起來,像是個被冰封的仙子,等待有緣人喚醒。
在夢裡看到自己的感覺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夢裡的自己,好像還更漂亮一些。
明明五官也沒變啊,怎麼這玉石里的自己看著就要更漂亮呢?聚日月之精華,鍾天地之靈秀,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總之,恰到好處,叫人移不開眼。
「哎。」阮玉長長地嘆了口氣。
都走到這裡了,一路看了這麼多風景,周圍都是熟悉的神魂氣息。
她怎麼會不明白,這個夢域到底屬於誰。
誰能想到,鎖著執道聖君的最後一個夢域,夢主竟是他自己。
第260章 乖巧
阮玉抬手敲了敲玉石,冷冰冰的,更像是冰塊。
原地站了沒多久,玉石上就起了一層薄霧,以至於,沉睡在玉中的那個「阮玉」都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霧越深,玉中的人影就越不清晰,也就在這時,好似黑氣形成的利爪突兀出現,拼命地刮擦玉石表面,發出了極其刺耳的聲響。
興許是跟逢歲晚有同心契的緣故,阮玉都覺得自己能感覺到周圍這些黑氣的想法,它們想要擦乾淨玉石表面,讓玉中人不再被遮擋。
如果是別人進入夢域,看到這幅場景,肯定會以為黑氣是想要打碎玉石,攻擊玉里的人吧?
所以說,夢域難破呢,一個想法不對,夢域都會產生新的變化,一個判斷錯誤,就會導致前功盡棄,甚至,成為無解之局。
這玉石,興許是代表著玄天門當初設下的那個忘情咒。
他們逼著他忘掉那炙熱的情感,而他,始終不想忘。每一次清醒時逐漸遺忘,沉入夢魘之時,記憶又會甦醒,感情時刻在復甦,卻又被逼著割捨,就好似身上的舊傷還未癒合,又添新傷。
因此,她哪捨得跟他生氣。
就算眼前這些黑氣跟瞎子似的不管她,只顧著擦玉石,她也不計較了。
阮玉不慌不忙地掏了塊帕子出來,幫忙擦玉石,一邊擦一邊說:「我就站在這裡啊,你想看就看嘛,看在你夢裡的我更漂亮一點兒,我就不生你的氣了。」
玉石上的霧氣始終不能擦乾淨,周圍的黑氣逐漸失控,越積越多,張牙舞爪,猙獰可怖。
一些爪子,宛如利刃,若落到人身上,定然能將人瞬間撕成碎片。
阮玉主動抓住了一個鬼爪,「你這個指甲都長短不一的,他哪受得了?」說罷摸出個剪刀,給鬼爪修起了指甲,還弄了當時凡間最流行的蔻丹,一點一點給它抹上。
這裡是夢域,而她的神魂力量比之從前不曉得強大了多少,將自己的想法變出來也容易多了。
鬼爪:……
阮玉眉眼彎彎,嘴角含笑,「不要著急,一個一個來,你們,排好隊?」
此前的幾個幻境,阮玉都沒見到逢歲晚。
這片黑暗,是最接近他的存在。
這些魘氣里藏著逢歲晚的情緒,應該有他的一縷意識在其中,留在這裡,碰見夢主的機會更大。故而阮玉也不急了,不慌不忙地收拾起了這些鬼爪子,替它把指甲修剪整齊並挨個兒塗抹蔻丹,看到有些不老實排隊的,她也是口頭批評,然後給爪子裡塞把瓜子,讓它慢慢嗑瓜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