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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諳之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也沒說。待過了幾息之後稍顯平靜,這才重新開口:「冉家作惡不是一日兩日,如今律法森嚴,不日定會讓冉家付出相應代價。你今日為我在冉恆玉面前涉險,若是他對你心懷怨懟,日後報復與你,你又該如何自救?」
承晚剛要開口辯駁,顧諳之抬手讓她一停,自己接著說道:「你平日常里說我明年秋試會中狀元,確實給了我很多信心。但夫子有沒有想過,今日圍觀百姓眾多,若是明年我沒能考中,豈不是要遭人恥笑!到那時我又該如何自處?」
承晚被他這一番話說的怒火中燒,冷哼一聲:「合著我替你出氣,反倒還落了一身埋怨?顧諳之,我已經說過不止一遍,你只管安心向學,明年秋日自有好運。難不成你到現在仍舊還是覺得我這是口出狂言來應付與你?」
她退後一步,看著眼前熟悉的面龐,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如墜冰窟。
還是這樣!她憤憤的想。
在天上時蒼濬就冷心冷腸,到了人間,顧諳之的心腸竟還是如此硬,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枉費了她花這麼久的時間精力在他身上,還以為能焐熱他。
承晚心底一片悽然,為自己感到可悲。
她苦笑兩聲,對顧諳之說:「罷了,好心當成驢肝肺。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人是無論到哪裡也改不了這副硬心硬腸。既如此,以後你的事我不再插手便是。我們路歸路橋歸橋,各顧各罷!」
顧諳之看她這樣,明顯有些慌亂,知道自己剛剛的話說的太重。
承晚冷冷瞪他一眼,轉身飛跑離開河邊。
顧諳之慌亂中伸手去抓她,最後卻連一片衣角也沒能碰到。
承晚憋著口氣跑進書院才停腳,她只覺得心冷的不行,自己無論用什麼方法,耗多少時間精力,都捂不熱那塊茅廁里的臭石頭。
今天休沐,書院裡靜悄悄的,大部分學生要到入夜宵禁前才回來。
正好沒人,承晚從房間裡將那壺玉梨釀拿到亭子裡。
這幾天冷的厲害,亭子四周都裝上了紗棉捲簾,但也好不到哪去,冰冷的風想方設法的從縫隙里擠進來,坐一會兒就凍得人鼻頭髮麻。
承晚一向最怕冷,可這會兒她卻覺得很好,好的不能再好,正好讓冷風吹醒她,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這把玉瓷壺是神器,看著不大,肚裡倒是很能裝。
上次桑落送酒來的時候是深夜,承晚本身就困得不行,再加上天黑,沒看清壺裡到底裝了多少酒。這會兒她打開蓋子往裡瞅了瞅:「還算有良心的,沒想到竟給我裝了這麼多。」她嘴上嘟囔著,鼻尖有些微酸。
她沒用酒杯,就仰頭直接往嘴裡倒。
熱辣的酒順著喉管一路向下,將五臟六腑都燙的火熱熱,滾燙燙。
一口咽下去,咂咂嘴,滿嘴的玉梨香氣和蓮花清香在她身邊縈繞。
只一口下肚,就讓承晚紅了眼眶。
第22章 取飯
還是熟悉的味道,仿佛一秒鐘就將她勾回了七萬年前無憂無慮的歲月。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將眼眶裡的酸意摁下去。
長到這麼大,還是改不了這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格。
她明知蒼濬是什麼樣的人,竟然還在心裡幻想著或許能從顧諳之身上找到點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溫情。
可是她忘了,蒼濬和顧諳之明明就是一個人啊。
真傻,自己是真傻。她自嘲的搖搖頭,又灌下去一大口酒。
她酒量不好,這是整個玉清府公認的事實。兩大口酒下肚,已經開始有點眩暈。
承晚倚靠在木柱上,趁著自己還有一絲清明,趕緊將酒壺蓋上蓋子,念個訣將它隔空送回到廂房裡。
她站起身晃了晃頭,一股冷風吹進來,感覺清醒了點。
若是真的喝醉在這裡,這麼冷的天只怕自己要生病的。在這裡舉目無親無依無靠,若是生病了又是一樁麻煩事。
承晚想大不了就一走了之,回到九重天上去。等到蒼濬歸位,與他決一死戰,從此兩不相干。
但她又想起天帝的囑託。
若不是形勢嚴峻,天帝是不會專門派向辭來這一趟的。看來祝巫山那裡情況已經很不容樂觀。
她想到這裡,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無力的又坐回原處,靠在木柱上。
師父說得對,自己如今已位列神階,受的是人間香火供奉,自然要將天下蒼生放在自己的私心前面。
若是只因為自己生氣就一走了之,再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擾了蒼濬這一世的命格,那他就沒法按時回到九重天。萬一魔君正巧出世,只怕天下又要生靈塗炭了。
唉,算了。她認命的捶捶自己的腿。還是在這裡繼續待著吧。
她回到廂房,感覺頭暈的不行。衣服也沒脫,直接拉過被子蒙上頭陷入昏睡中。
承晚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
一會兒在九重天上,面前站著身穿銀色雲光甲的蒼濬,一臉肅殺之氣冷眼看著她。一會兒在玉清府,蒼濬右手持劍,專心在泫清池旁練功。一會兒又在清暉書院,顧諳之笑著朝她拱手喚到:「夫子。」
她只覺得自己一會兒上天一會兒入地,整個身體上下翻滾,實在是難受極了。可偏偏醒又醒不了,只好繼續沉溺在一陣陣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