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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個除夕夜,承晚開口問道:「你父親,哦不,是顧諳之的父親,他最後怎麼樣了?」
明月的清輝照在承晚白皙的臉上,仿佛給她蒙上了一層清亮的面紗,一雙烏黑的眼仁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發亮。
蒼濬看著面前的女子,心裡柔軟非常,連帶著語氣都柔和許多,生怕驚擾了此刻平靜安寧的氣氛:「當年如你所說,我在秋試中高居榜首,後來又在殿試上被皇帝欽點為狀元。自我高中狀元之後,因為有著文曲星的名號,所以沒什麼人敢刁難我,一路官運亨通,很快就在京都城裡置了宅子,將我父親接了過去。我請了幾個小廝,又專門請了個大夫在府中照料他。只要我得空,也會親自照料。最後他活到七十一歲壽終正寢,我給他養老送了終。」
承晚點點頭:「顧伯伯十分通事明理,也為了顧諳之付出良多,如此這般也算是有個好結局了。對了,牛二哥一家呢?我記得那時還多虧了有他的幫襯。」
「我在官場站住腳後,有一年工部在京郊為皇帝修建道觀,需要一些木工,我就將牛二哥引薦了過去。他很能吃苦,手藝又精湛,所以很得主事的欣賞,就與他簽了工契,命他專門為工部做工。牛二哥為人友善,人也踏實,所以一直幹得很好,收入也水漲船高,沒三四年就把家也搬到了京都城裡,同我們家不遠,過的很是富足。不過他許是操勞太過,五十歲上就沒了。但他的兩個兒子很爭氣,繼承了他的手藝,也成了整個京都城裡首屈一指的匠人。我那間丞相府就是牛二哥的兩個兒子幫我建起來的。」
「還有冉恆玉!」她興奮起來,「冉恆玉是個什麼下場?」
「我是皇帝欽點的狀元郎,深得皇帝青睞,所以我很快就將冉家當年作過的惡寫成訴狀直接呈給了皇上。皇上震怒,他在高位上坐慣了,看多了花團錦簇的繁盛之景,沒想過底下會是這般污糟一團。後來冉恆玉依律伏法,冉家也被抄家流放,曾經護過冉家的一眾官員也都被革職查辦。皇上趁這件事好好整治了一番官場內外,十分見效。」
承晚聽見這個消息心頭很是暢快,真好,好人都能有個好報,惡人都有應得的下場,向辭這人還算是個有良心的。
她又問:「李復照和謝春山呢?這兩個挨千刀的竟然敢算計我,我都還沒來得及下去找他們尋仇。」想起這兩人她就恨的牙痒痒,普化天尊罰她受雷針之刑時,她在斬神台上不知將他們兩個人翻來覆去罵了多少遍。
蒼濬露出溫柔的笑:「我已經替你報過仇了。」
顧諳之一路官運亨通,但那兩人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那年秋試兩人紛紛落榜。謝家雖然不如從前,但老底還在,謝雲鶴就託了關係將謝春山塞進了京兆府里去做了個文書。顧諳之得皇帝青眼,平步青雲升的很快,在一次酒後裝作無意的同京兆府尹說了兩句年少時同謝春山之間的齟齬。京兆府尹是個人精,不願意得罪皇上眼前的紅人,過了沒幾日便尋了個由頭將他踢出了京兆府,聲名狼藉。謝春山嫌丟人,從此不願意再出門尋差事,後來隨著謝雲鶴告老還鄉,謝家一日日敗落,謝春山忍受不了從雲端跌落的痛苦,迷戀上了煙花酒巷,不到四十歲就死在了一個妓人的床榻上。
李復照就更不用說了,他一心想攀附謝家這棵大樹。但這棵大樹倒了,他也什麼都沒撈到,最後迫於生計只能去了一家商戶府上做了西席,庸庸碌碌幾年就沒了消息,不知最後如何。
聽完蒼濬的話,承晚心裡一陣唏噓。
凡人一生起伏境遇,身處其中經歷起來感覺轟轟烈烈,但不過也只是神仙三兩句話之間的談資而已。
真可謂是紅塵如夢,紅塵如夢吶!
第49章 旋渦
亭中角落裡放著幾個罈子, 蒼濬起身拿了一個過來,打開蓋子是熟悉的酒香。
他捏決化了兩杯酒盅,將酒倒進去, 拿起一杯遞給承晚。
「這幾壇酒我足足留了七萬年, 你少喝點解解饞罷。當年除夕我喝了你的酒,今日也該我請你喝一回了。」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捏著杯盞遞到承晚眼前,濃厚的香氣直朝她鼻子裡鑽。
承晚貪婪的吸了一口氣, 喜滋滋的接過酒盅, 嘴裡咕噥說:「什麼叫你請我喝, 明明連這酒都是我釀的。」
蒼濬看著承晚喜不自勝的神情,心裡十分內疚。
「晚晚,那些年……是我對不住你, 」他聲音低沉, 看上去有些低落,「如果可以, 我想好好補償你。」
「哎, 打住!」承晚翻了個白眼, 「我那日在瑤池畔應該說的很明白了。蒼濬, 你現在對於我來說不過是個相識十萬年的陌生人而已, 如果我們之間還有其他什麼關係,那也只是師兄與師妹僅此而已。過去的那些年過去了就過去了, 當年那樣做也是我自己甘願, 並沒有人逼迫與我, 所以也談不上什麼對不住對得住。」
蒼濬放下杯盞, 深邃的眼睛裡情緒閃爍:「那年在凡間過除夕, 你醉酒後說過的話我從來沒忘記過,我不信你心裡對我一絲感情也沒有。晚晚, 我知道我過往犯下的是彌天大錯,我為了所謂的保護你而去傷害你實在不該。與你相識十萬年,我沒有一天不是在痛苦和糾結中度過,如今你我二人劫難已過,請你給我時間去贖罪,好嗎?」
承晚聽了卻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尖:「呃……你先等等,我那年除夕醉酒後都說了些什麼?我怎麼記得我第二日早晨問你,你明明跟我說我沒說胡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