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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有跟來的大夫,此刻已經上前細細查看了一番。聽見孫九台的話,大夫站起身來也沖謝雲鶴搖了搖頭:「家主恕罪,小的也看不出公子是何原因才變成這副樣子的。看著既不像發病,也不像中毒,倒是像……」
「像什麼!」謝雲鶴著急的追問道。
大夫頭低了低,悄悄抬眼看著謝雲鶴,唯唯諾諾道:「小的不敢說。」
「快說!」謝雲鶴顯然已經沒了耐心,上前幾步直接抓起大夫的衣領,怒目而視,「謝府平日裡好吃好喝養著你,關鍵時刻卻什麼也指望不上!你今日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你們一家老小明日就從我府上滾蛋!」
大夫嘴唇哆嗦了幾下,心一橫:「公子好像是中了什麼詛咒,這不像是凡人能弄成的呀……」
謝夫人聽見這話已經近乎昏厥,一下子癱坐在謝春山身旁,用錦帕捂著一雙美目「嗚嗚」的哭了起來。
謝雲鶴面色灰白,鬆開手,踉蹌幾步走到謝春山面前。看著自己的獨苗如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不僅悲從中來。
但多年官場沉浸讓他還保留了最後一絲冷靜。謝雲鶴深吸幾口氣,生生壓下眼眶裡的酸脹,柔聲問謝春山:「山兒,這幾日可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
謝春山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看見父母俱在,也終於繃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待他哭過一陣,謝雲鶴又問了一遍剛才的話。
謝春山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承晚,將白日發生的事情跟謝雲鶴複述一遍,只是隱去了他同李復照說過的那些腌臢鬼話。
謝雲鶴臉色陰鬱,自地上站起身,冷冷的眼光掃過眾人:「沈仙遊是哪位?」
承晚舒然一拜,從從容容的答道:「是我。」
「就是你讓我兒去打掃淨房?」謝雲鶴雖說的是問句,但語氣中暗藏殺機,十分不善。
「不錯,」承晚比謝雲鶴矮了半個腦袋,眾人卻驚奇的發現在氣勢上承晚卻絲毫不弱,眉眼間甚至還有些瞧不上眼。
「大膽!」謝雲鶴怒喝,「我兒究竟犯了什麼錯,沈夫子要這樣懲罰他!」
承晚笑了笑,眼睛閃過一絲光亮:「謝侍郎是想要我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來貴公子的所作所為嗎?知子莫若父,想必謝公子平日做派您也定知一二,我作為夫子管教學生天經地義。若是謝侍郎還是覺得不服,那我倒是不介意在這裡說上一說,也好讓大家都聽聽,別再傳出我心胸狹窄苛待學生的渾話來。」
這句話果然讓謝雲鶴閉上了嘴。
「學生拜見謝侍郎。」一道溫潤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
第12章 神明
謝雲鶴別過視線,看見站在承晚身後的白衫青年。他年歲不大,卻眉目舒朗,目光沉靜,隱約帶有一股相材之氣。
清暉書院竟有如此人物?
又聯想了一番最近的傳言,謝雲鶴對眼前青年學子的身份隱約有了猜測。
「你是何人?」
「學生顧諳之。今日謝兄被沈夫子責罰時,學生也在現場。」
果然是傳聞中的顧諳之。京都近日有傳言,清暉書院顧諳之乃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學識名動京城,為人又恭謙有禮。謝雲鶴跟在聖上身邊十數載,見過的大小官員不計其數,只是粗粗一打量,便看出眼前青年不凡,待明年秋試後入了官場,此人必有一番造化。
想到這裡,謝雲鶴的面色緩和了些,點頭應道:「你有何話說。」
「學生認為,沈夫子在責罰謝兄這件事上並無過錯,今日之事是謝兄犯錯在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況是學生犯錯夫子責罰,還請謝侍郎不要因為此事誤會沈夫子,平白生出幾分隔閡來。」
話說到這份上,若是謝雲鶴再揪著不放,倒顯得自己這個侍郎還沒一個學生度量大明事理。謝雲鶴一頓,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我自然不會誤會沈夫子,只不過身為人父,愛子之心拳拳,向夫子問詢一二罷了。」
氣氛總算緩和了些,孫九台鬆了口氣。誰料這時,人群中傳出一聲輕笑。
笑聲不大,卻在此刻格外扎耳。
孫九台放下的心又「忽的」懸起來,他循聲看去,是沈仙遊在笑。
她見眾人看過來,敷衍的用袖子一捂嘴,眼睛卻露在外面,笑成了彎月。
謝雲鶴怒火中燒,只想把眼前這清秀夫子給撕成碎片。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保持一個皇帝近臣的風度,沉聲問道:「沈夫子為何發笑。」
承晚看著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氣的謝春山,神秘兮兮的說:「既然你們府上的大夫說謝春山這樣子像是中了邪,或許我知道該怎麼化解。」
謝雲鶴還沒反應過來,倒是謝夫人一下子從地上手忙腳亂的爬起來,也顧不上什麼男女大防,死死抓著承晚的衣袖,滿面淚痕:「沈夫子,你大人大量,我兒衝撞了你,我替山兒給你賠罪,只希望你能救救他!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成了!」
承晚被謝夫人晃得暈頭轉向,趕緊摁住她:「哎呀哎呀,謝夫人,我也沒說不幫忙嘛,謝春山怎麼說也是我的學生,沈某豈能見死不救。」
聽她這樣說,謝夫人才稍稍冷靜了些。
承晚背著手踱步到謝春山身旁,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嘴裡「嘖嘖」兩聲。「謝春山,今日你在迴廊下對夫子和同窗大放厥詞,朗朗乾坤下說出好些污糟渾話來,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