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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諳之倒是十分坦然:「夫子就在一旁休息休息,想必您也不會包餃子罷。」
承晚雙手環臂倚在門上,嘴角止不住的笑意:「真沒想到你還會包餃子。都說君子遠庖廚,你是怎麼回事?」
顧諳之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的搖搖頭:「真到了沒飯吃的地步,君子就什麼都會幹了。」
承晚默然。是了,父親癱瘓在床上,若是連做飯都不會,只怕一老一小真的要餓死了。
廚房有些逼仄,顧諳之站在其中顯得有些束手束腳。他修長的手指放在面中,不急不緩的放水和面,不多一會兒一個光滑的麵團就成形了。
承晚硬是在他和面的動作里看出了些當年他揮劍征戰四方的從容不迫來。
她在心裡暗想,難怪都說蒼濬是九重天上最清冷貴矜的神,不管這人手裡是劍還是一坨麵團,竟都能舞出一股天下在手,江河入懷的氣度來,當真不是尋常人等。
正看著,外面大門「吱呀」一聲,一個高壯的青年人端著兩個盤子進了院子。
看見承晚在這裡,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看見從廚房探出頭來的顧諳之,這才露出笑容:「怪不得你嫂子說聽著這邊有陌生人,原是家裡有客啊。」他抬了抬手裡的盤子:「你嫂子做了兩道菜,新學的手藝,過來給你嘗嘗。」
顧諳之擦擦手接過兩個盤子,十分感謝的模樣。青年人也不多留,客氣一番出門去了。
「那就是牛二哥,」顧諳之對承晚解釋說,「這些年我在外面上學,平日裡多虧了他和嫂子。」
承晚點點頭:「是個熱心腸的好人。」說著她又打趣道:「待將來你一飛沖天平步青雲,可不要忘了人家。」
提起這茬,兩人都回想到了之前冷戰的事情,氣氛有些冷凝。
「我相信你。」
顧諳之包著餃子忽然開口。
承晚先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他是在說考中狀元的事。
「為什麼相信我?」她問。
顧諳之側頭,語氣輕柔卻眼神堅定:「你說的話,我全都相信。沒有什麼理由。」
承晚笑起來。她直到這刻才確信,顧諳之和蒼濬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個人。
顧諳之會溫柔的說「我相信你」,而蒼濬呢,大概只會嫌她話多,冷冷的拋個眼神過來。
等顧諳之下好餃子,外頭天已經黑頭了。村子裡爆竹聲此起彼伏,十分熱鬧。
承晚活了十萬年,還是頭一次過人間的除夕,她站在院子裡仰頭聽著,顯得十分興奮,就連冷風吹在身上都沒覺得有多冷。
顧諳之將她喊進屋裡,塞給她個手爐。
「過年時習俗很多,規矩也繁瑣,但我家人口簡單,所以沒有那麼多禮節,」他盛了碗餃子遞給承晚,笑著說,「夫子今晚只要吃好喝好便是圓滿了。」
第32章 錯認[捉蟲]
承晚不餓,但還是象徵性的吃了兩顆餃子。
是白菜餡的,咬開一口湯汁鮮濃,十分咸鮮。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正在耐心給養父餵飯的顧諳之,沒想到他還有這樣好的手藝。
顧父精力有限,從下午承晚過來到現在已經醒了很久,有些疲憊。
顧諳之給他餵過飯後簡單擦洗了兩下,顧父就哈欠連天,雙眼迷瞪。
他吹滅了裡間的蠟燭,又將床幔放下來,朝承晚比了個手勢,輕聲說:「我父親身子骨不好,累的快,還請夫子見諒。煩請夫子移步到東廂房吧,我去取壇酒來,我們一同飲酒守歲。」
承晚一聽『飲酒守歲』這四個字眼睛都要放光,她忙不迭的拿起自己的酒壺跟在顧諳之身後顯擺道:「你可別開新酒了,就喝我這一壺,今天一定得讓你嘗嘗我的好酒。」
顧諳之卻有些失笑:「就這麼一小壺,只怕三兩口就喝光了,這怎麼夠。」
承晚神秘一笑,讓他無需多慮。
東廂房是顧諳之的臥房,地方不大,東西也不是很多。顧諳之點上炭火,將爐子搬到南窗下不遠處。窗下的矮几上擺著一副棋盤,地上還有兩團厚厚的蒲墊,坐在這裡喝酒倒是十分合適。
顧諳之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我這幾年常住書院,不經常回來,所以有些簡陋了。」
他又去取了兩盞酒杯,再加上今天下午剛買的一些瓜子乾果,樣數不算很多,但也滿滿當當的擺滿了矮几。
承晚倒上兩杯酒,遞給顧諳之一杯。顧諳之輕輕一聞便十分詫異:「這酒竟這麼香!」
承晚有些得意,揚了揚下巴:「好聞吧?喝起來更香呢!」
她舉起酒杯說:「來,第一杯酒,敬諳之。謝謝你今天收留我。」
脆瓷相撞,發出『叮咚』輕響。
諳之笑著說她太過客氣:「既沒好酒,也無好菜,值不得夫子一聲謝。」
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只覺得香氣四溢,唇齒留香,一股形容不出來的奇異感覺蔓延全身,讓他渾身輕盈。顧諳之呼出一口氣,發覺自己竟連鼻腔中都充斥著酒香。
真是好酒!他讚嘆道。
「這酒不僅有股酒香氣,我竟然還覺出了幾股花香,」顧諳之說,「這是什麼酒?夫子的酒果然不同凡響。」
承晚本就剛喝了酒,這會兒不敢多喝,只小口抿著。她說:「這酒名喚玉梨釀,所以你能嘗到梨花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