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紅箋詫異地望著他,季有風越笑越厲害,他笑了一陣,才意識到自己實是多少年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搖了搖頭,難得開口向紅箋解釋:「沒事。他們比我自己更害怕我死。」
紅箋有些說不出話來,將一個人狠狠折磨,卻又靈丹妙藥供著生怕他有個好歹,那自是這個人拿捏著特別要緊的東西,只要沒有從他腦袋裡挖出來,就不能叫他死。
果然聽著季有風心情頗好的又道:「你適才說我那好弟弟會什麼水系洞察術,那你肯定不知道這是我家傳的秘術,叫做『大難經』。我們季家的祖先可是輝煌過,靠著這部『大難經』,不過元嬰修為便做下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你道當年商傾醉何以能找到『蜃景神殿』?其實並不像大家現在傳說的那樣『魔修氣數已盡,故而上天叫商化神誤打誤撞進入神殿』,我季家先祖和商傾醉是生死之交,那一回『蜃景神殿』現世的時間和位置都是先祖以『大難經』算出來的。」
紅箋吃驚地瞪圓了眼睛,失聲道:「『蜃景神殿』真的能算出來?那季有雲豈不是……」季有雲也是元嬰,他野心勃勃,若叫他找到「蜃景神殿」,這天下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季有風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怕什麼,大驚小怪,我好心叫你增長見識,你乖乖聽我說完。」
他躺在床榻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一隻胳膊枕到腦袋底上,接著說道:「當時魔修猖獗,『蜃景神殿』在無盡海深處出現仍是頭等大事,先祖生怕有誤,便也陪同前往,在神殿外邊等候。『大難經』是算不到自己的,商傾醉在神殿裡經受考驗,我先祖那裡卻來了敵人。先祖遇害,半部『大難經』被魔修搶走,可魔修想要進入神殿卻也來不及了,只得遠遠逃遁。」
紅箋吃驚之下發出一聲低呼,季有風沖她點點頭,繼續講敘:「這一切神殿裡的商傾醉全然不知,最後『天幕』隔絕了道修魔修,他想得回那半部『大難經』也遲了。先祖的獨子同我一樣是金靈根,資質一般,這門家傳絕學又十分難煉,他終其一生只修煉到金丹圓滿,並且少了半部『大難經』傳承,他也很難有太大作為,只是在商傾醉的幫助下建成了這座煉魔大牢,以『大難經』來區分善惡,約束未及撤到『天幕』那邊的魔修。」
原來這煉魔大牢竟是這麼來的,怪不得季有雲可以控制了其他幾位長老一手遮天,而季有風落到如此境況,任琛等人對他也是頗為客氣,不曾將事情做絕。
紅箋不敢再打斷季有風,她心念電轉,突然想起師祖死後戴明池當著丹崖宗眾人在寰華殿說的那一番話,他說化神收徒是為了送他們去魔修那邊為季有雲尋找功法殘篇,這竟然是真的。
季有風講到這裡,卻突然沖紅箋笑了笑,示意她靠近些。
紅箋對季有風沒什麼防備之心,見狀還以為他嫌自己離得遠,這麼躺著說話費勁兒,便將一顆腦袋湊了過去,季有風突然抬起空著的那隻手,三根指頭捏住了紅箋的面頰,用力地扯了一扯。
紅箋又是吃痛又是意外,「哎呀」叫了一聲,趕緊掙脫開,伸手捂住了半邊側臉,嗔怪地瞪視季有風。
若不看那張精彩萬分的臉,燈光下她的目光明澈如秋水,竟是意外得動人心魄。
季有風縱聲而笑,笑聲中透著得意,邊笑邊道:「小丫頭,不用擔心。我們季家祖宗生怕子孫不肖,這半部『大難經』選擇傳人向來十分謹慎,只是我爹娘死得早,才叫那混帳鑽了空子,鬥了這麼多年,半部經書我倆都學到大半,他想學全,還要到我的腦袋裡來找。現在那混帳自以為一切在握,最怕我眼一閉,不陪他玩了。你在這裡,我自會護著你周全。」
紅箋瞪著眼,乾脆大聲道:「你再這麼欺負我,我也不陪你玩了!」
季有風聽到她竟憋出這麼一句話來,五官扭曲了一下,猛地在床上翻了個身,將頭埋在了枕頭上,肩膀微微顫抖。
紅箋不知他是哭是笑,只聽著穿過他肩頭那根幽黑的鏈子響個不停,漸漸覺著有些不忍。
季前輩這麼多年一直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里,又身有殘疾,一定孤獨憋悶得很,突然有個信任的人來陪伴,高興之下難免舉止失常,就像小孩子一樣手腳都沒處放。
她將捂著臉頰的手拿下來,輕輕拍了拍季有風的後背,叫道:「……前輩!」
季有風猛然抬起頭來,深深呼吸,而後哈哈大笑,笑聲在這牢里遠遠地傳了出去。
「……」紅箋覺著他很可憐,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
季有風笑了一陣,見紅箋沒有反應,也停歇下來。
他眼睛斜睥,臉上猶著帶笑意,同紅箋道:「來,丫頭,後背癢得很,用手幫我抓一抓,我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紅箋對他要說的「秘密」自然感興趣,但更多的還是覺著心酸。
十年前還是一條來去如風的英雄漢,如今陷在這牢里,鐵索纏身,失去雙腳,大約他要洗澡的話牢里的看守不會不伺候,但想必他不願叫那些人來幫他。
於是紅箋並不去想眼前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身體,她將手伸進了季有風的衣服裡面,指甲划過他略顯粗糙的肌膚,耐心十足地跟著季有風「左邊右邊,往上往下」花樣繁多的指揮給他撓著痒痒,一邊撓還一邊柔聲道:「咱們一會兒要點熱水,我幫你洗個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