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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有雲就要來了,你怎麼還不走?」閆長青的反問隨之而來。
到這時候了,這老頭子口氣依舊強硬,紅箋聽在耳中,卻只覺心酸無比,她柔聲道:「把師父一個人留在這裡的話,實在是太孤單了,弟子陪陪您吧。」
閆長青默然,但他很快道:「勿做兒女之態,快些走吧。保住有用之身,早早修成元嬰,到時再來定要小心,要記住師父今日的教訓。」
「是,師父放心。」話雖這樣說,她卻沒有挪地方,將手臂抱著頭縮成一團,淚水慢慢流下,洇濕了一大片衣裳。
閆長青感覺得到紅箋還在附近,這個徒弟從小就很有主意,經歷又坎坷,到現在閆長青也漸漸習慣,不再指望著她會多麼聽自己的話,嘆道:「以後有你大師伯在,你跟著他好好修煉,有不懂的地方要多問。」
「嗯。」紅箋不由閉上了眼睛。
閆長青感覺自己正在快速地衰弱,這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有些話在心頭盤旋多時,若在平日,他是怎麼也不會說出口的,可此時再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終於他以十分彆扭地語氣道:「師父以往對你多有不公,修煉上也沒有盡心教導,今日這樣,師父想彌補也沒有機會了,你大師伯樣樣強過我,往後他會代我全你我的師徒之情。」
悲傷來得這樣迅疾,將紅箋擊個正著,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一邊哭一邊道:「不,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心存怨懟,還畫了您的臉。」
聽得她終於承認,閆長青沒有生氣,甚至還出人意料地笑了一聲:「好了,別哭了,我就知道是你這小兔崽子。師父當時是很生氣,你要在跟前,非抓住了狠狠教訓一頓不可,不過生完氣又想,還好,你個小兔崽子還活著。」
這是她所不知道的師父的另一面,紅箋怔怔聽著。
「再說那日過後,師父就突然感覺到了結嬰的契機,所以那天我說結嬰還是託了你的福。」
自「流水知音」傳回來的畫面越來越模糊,紅箋心如刀絞,顫聲道:「師父,您……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
「……師父只希望上天庇佑我丹崖宗,早日報得大仇,恢復宗門當年的榮光。」
「弟子必會努力去完成它。」紅箋鄭重應諾。
「好。」閆長青似乎也感覺到了「流水知音」有些維繫不住兩人之間的聯繫,到了此時,他也不在乎是否還能多撐一段時間,當下加大了真元消耗,嘆道:「當日我入丹崖宗,你師祖帶著我叩拜歷代祖師,我還記得他在開宗祖師靈位前說:此子性情堅毅,收入門下悉心教導,來日必可光大我丹崖宗,令宗門以他為榮。」
紅箋恍惚想到自己正式拜師之後,師父也曾帶自己往祖師靈前祭拜了一回,好似也說過類似一套說詞,當時自己正心憂姚真莫名失蹤,再加上還未從化神收徒的事中回過神來,左耳朵聽,右耳朵冒,哪有心思去記這些。
沒想到這麼多年師父閆長青還對師祖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我死在這裡,令宗門以我為榮是稱不上了,不過閆某這一輩子收過三個得意弟子,個個美質良材,春雪先去了,剩下你和載之,你們要好好的,互相扶持,日後丹崖宗會因我是你們的師父記住我。」
「是,師父放心。」紅箋泣道,「師父為宗門做出偌大犧牲,是我們這些人做多少事都及不上的,來日丹崖宗重興,您的名字必會記在每一位弟子心上。」
閆長青沒有再就此話題說下去,而是催她道:「好了,話已說完,你不必等到最後一刻,這就走吧。」
此時,閆長青先前在地下遇見的那股泉水終於湧上地面,自泉眼冒了出來。
紅箋以手輕掬,泉水冰寒刺骨,其中攜帶著大量的靈氣。她沒有聽話離去,而是道:「師父,那股泉水流到地面上來了。」
這地下泉水的變化既與季有雲的「捉嬰塔」無關,只能緣自於上古靈泉的感應。
閆長青嘆道:「下來不久我便隱隱感覺到它的存在,可惜我被關到了這裡面,沒有辦法再同它聯繫,它肯改變地下泉水的流向,看來對靈犀秘法並不是全然無動於衷……」
紅箋在「流水知音」里已經無法看到「捉嬰塔」里的畫面,閆長青最後這句話甚長,傳到紅箋識海中時斷時續,隨著「衷」字出口,「流水知音」失去作用,她同閆長青之間的聯繫徹底中斷。
師父死了。
紅箋強忍悲痛。按石清響的叮囑,她此時應該馬上離開丹崖宗,走得越遠越好,只是看著身邊正汩汩冒著泉水的泉眼,紅箋不由感到一陣強烈的不甘。
上古靈泉並非毫無反應,也許距離成功只差一點點,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最終卻鎩羽而歸,這怎麼能叫她甘心?
上古靈泉既然能控制地下泉水,這泉水能傳遞她的意念嗎?也許能吧,當年木系靈種泡在靈液中,不是也對她的《大難經》有所反應?
紅箋將手探入泉眼,施展了《大難經》,泉水流淌如故,紅箋並沒有覺著意外,她盤膝而坐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一句句飛旋的都是石清響之前教她的口訣,那是季有雲苦心積慮想要得到的半部經文,《大難經》三得其二,她要用其與上古靈泉取得聯繫。
孤注一擲不過如此,願上天憐憫眾生,庇佑我丹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