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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霧越來越濃,可奇怪的是,他和神殿竟遲遲沒有消散。
元神漸漸凝結不住,他索性席地慢慢躺倒,心中胡亂地想:「既然這樣,乾脆讓我回到築基之前吧,試一試道魔同修,或許會死得悄無聲息,她連世上曾有我這麼個人都不會記得,但我覺著有這麼多年的根基在,成功的把握總有那麼幾分,可那樣或許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我自己,我成了一個怪物,妖怪。唉,就這樣吧,只要她能活著就好,她不認得我,自然也就不會相知,相戀,她總會遇見別的人……」
眼前漸黑,他已經看不到其它,不知是心中的傷感還是處身之地的寒冷,叫他恍惚間覺著達成所願,回到了黑暗孤獨的年少時候,他靜靜躺在那裡,閉上眼睛,眼角處不知何時滲出了一滴清淚。
第一章 重男輕女的丹崖宗
丹崖山,無盡海。
今天天氣晴朗,丹崖宗的築基修士曲長河難得心情好,以法器曳雲舟載了本宗幾十個少男少女在丹崖山後的無盡海中修行。
十三歲的紅箋跟在其中,正老老實實地聽曲師父傳授如何能更加精妙地以凝水訣控水。
凝水訣是個初級功法,水靈根的練氣弟子很容易便可掌握,舟上這幾十個弟子都是水靈根,紅箋去年突破了練氣期四層,在這些弟子中不論年紀還是修為都是中等,但今天曲師父在舟上講的訣竅她很便聽懂了,自覺收穫很大。
「紅箋,紅箋師妹?」一個鵝蛋臉兒長相甜美的少女將頭湊過來。
紅箋眼望著曲師父,聲音幾不可聞:「姚師姐,怎麼了?」
和紅箋說悄悄話的這少女名叫姚真,丹崖宗是道修中數得著的大宗門,依靠毗鄰無盡海的優勢,底蘊渾厚,人才輩出,尤其是在水木兩系功法上頗有獨到的建樹,引得修真世家和散修們紛紛將身具這兩系靈根的後生晚輩送來拜師學藝,只要資質尚可,丹崖宗便會將人收下來一體教授,直到築基之後才會被上面的長老們看重,收入門下單獨指點。
跟著曲長河修行的這幾十個水靈根學徒中只有三名少女,這還是水靈根女修偏多的結果,修仙門派收徒重男輕女,丹崖宗也不能免俗,近一兩百年宗門到凡世間挑選身具靈根的學徒便一個女娃娃也沒有往回領。
姚真已經十五了,仍困在練氣期四層,紅箋還能安心修練,她卻有些沉不住氣了。
「師妹,你聽說了沒,這個月底宗門會有一次十分重要的考核。」
這消息紅箋還沒有聽說過,她見曲長河離得遠沒有注意這邊,輕輕搖了搖頭,悄聲問道:「有多重要?知道考什麼嗎?」
身為女徒,她在丹崖宗接觸來往的人十分有限,姚真其實也跟她差不多,兩個人都是散修的後代,被父母送到丹崖宗後已經好幾年未見過親人的面了,更不用說得到照拂,大約是因為身世相近,姚真十分樂意同她親近。
姚真抿唇望著紅箋,臉上神情有些複雜,似是猶豫了一番,終於低聲道:「考什麼我也不清楚,總之你好好努力吧,大約是關係到咱們的將來。」
說到將來,姚真臉上閃過一絲陰雲,練氣期六層是個坎兒,十層是個坎兒,可自己不知怎的卻困在這第四層遲遲突破不了,眼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已有衝到六層的,便是比自己小兩歲的紅箋師妹也步入了練氣四層,難到真要等蹉跎到二十好幾被師門放棄,嫁個同是練氣期的男修為師門打雜當差過一輩子麼?
紅箋聽她說得如此鄭重有些吃驚,大大的眼睛在對方臉上轉了轉方才收回去。
姚真的異樣,不免叫她亦跟著心神不寧,接下來的大半天也就沒有什麼所得。
曲長河看學徒們感悟得差不多了,施了個口訣將曳雲舟懸浮在距離海面丈余的半空,隨意點了幾個人的名字,叫他們演示凝水訣,紅箋只在一旁靜靜看著,果然曲長河又像從前一樣,點的都是男孩子,將她們三個小姑娘漏了過去。
十六歲的陳載之是這些少男少女中的翹楚人物,這少年出身修真世家,個子高挑,模樣俊逸,更難得的是已經修練到了練氣期六層,有師長斷定他若是能在二十歲之前突破六層壁壘,進入練氣七層,便大有希望在三十歲之前築基,成為丹崖宗的一顆新星。
陳載之一手負於身後,神情肅穆,單手在虛空里畫了個圈,一個晶瑩剔透的水環隨之憑空出現,眾學徒大氣也不敢出,屏息凝神瞪大了雙眼,雖然掌握了凝水訣,此處人人能變出水來,可要像陳載之控制得如此精妙,卻幾乎無人做的到。
水環在空中堅持了片刻方才碎裂,曲長河點了點頭,讚許道:「不錯,載之進步很快。大家要記住,水系功法的運用一定要急緩有度,不要過於用力。」
紅箋方才被姚真擾亂的心神漸漸平靜下來,這個水環好似並不很難,十三歲正是好勝又貪玩的年紀,她在旁邊看著陳載之演示,只覺指尖有些發癢,只是雖然沒有人教過她,她卻知道不能在這裡試驗,失敗了固然丟人,萬一成功了,只怕更要惹得別人不快,暗自忍了一忍,準備回去後私下裡找沒人的地方練習。
偏這時姚真拉了下她的衣襟,紅箋扭頭,姚真臉上露出古怪之色,飄給她一記意味深長的飛眼。
紅箋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比自己大了半歲的齊秀寧不知何時到了曲長河的座前,神態恭謹地取了几上的杯盞,又順手做了個引字訣,離遠的茶壺輕輕一晃,壺裡泡好的靈茶如一道銀線自壺口飛出來,不偏不倚落到杯盞中,齊秀寧雙手奉上,聲音清脆:「師父,請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