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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時光仿佛靜固,誰也不知身外究竟流逝了多少光陰,黑衣男子眼中的綠焰終於徐徐熄滅,冷冷道:「觀止池傳人,果然名不虛傳。」
雁鸞霜微笑道:「前輩讚譽,鸞霜愧不敢當。尚請前輩收去這些冤魂,還此處一片清平。」
由於黑衣男子對上雁鸞霜,竟也是心無旁騖不敢有半點的分心,那上千的孤魂野鬼失去主宰頓時停止了攻擊,一層層游離四周,嗚咽咆哮,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黑衣男子哼道:「我為何要收去它們?」
雁鸞霜道:「也罷,既然前輩不願為之,鸞霜只有越俎代庖。請前輩勿怪。」
她右手一翻,櫻唇輕輕念動真言,袖口裡縱出一束古樸無華的青色光芒,一面正中鏤刻有太極圖案的銅鏡懸於高空光瀑擴散,轉眼籠罩里許方圓。
黑衣男子「嘿」道:「戎淡遠連天宗三寶之一的『太極青虛鏡』也傳與你了!」
左袖卷涌一路狂瀾,一記落木無邊袖拂向寶鏡。
雁鸞霜動也未動,任由袖風挾著青色光瀾轟擊在太極青虛鏡上。那鏡面中的太極圖形陡然旋轉,迸射出一白一黑兩束絢光,「砰」的震散袖風。
氣機感應里,黑衣男子和雁鸞霜同時身軀微晃,相互含有詫異之意的又對視一眼。
此時上千的魂魄受到太極青虛鏡招引,脫離黑衣男子控制,飛蛾投火一樣從四面八方爭先恐後的湧入銅鏡。
須臾之間,周圍的惡鬼消失得乾乾淨淨,眾人耳邊除了風聲再無其他聲息,心頭為之一清。
原來太極青虛鏡乃仙家至寶,可收攝一切魂魄惡鬼,經七七四十九日的煉化除去其身上戾氣,轉世為人,再修來生。
故此對於這些飄蕩在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而言,實有莫大的誘惑與威力,既是克星也是救星。
曹衡大為欽佩,小傢伙渾忘了害怕,落力地鼓掌道:「雁姨,這寶貝真厲害,能不能把這惡人也一併收了進去,關他個十年八年?」
雁鸞霜收了太極青虛鏡,輕笑道:「這位前輩的修為,可遠非那些孤魂野鬼能比,我只怕也沒這個本事。」
黑衣男子徐徐道:「雁鸞霜,天宗一向自詡清高,為何要插手曹府之事?」
以他的修為說出這樣的話來,等若示弱。
由此可見,在他心目中竟也存了不招惹這位淡雅若仙的少女之念。
雁鸞霜道:「但請前輩放過曹衡,鸞霜也絕不敢為難前輩。」
黑衣男子緩緩道:「我要不答應呢?」
林熠笑道:「那再好不過,索性咱們三人聯手與閣下再斗一場,一出適才的惡氣。」
黑衣男子一驚,旋即冷笑道:「觀止池的傳人,豈會是以多凌寡之輩?」
雁鸞霜從容道:「前輩可知鸞霜下山時,恩師所贈的八字臨別之言是什麼?」
黑衣男子沒有吭聲,雁鸞霜自問自答道:「『隨心所欲,放手而為』。前輩不妨猜上一猜,鸞霜會否與旁人聯手圍攻?」
林熠縱聲笑道:「好得很,這八個字正合在下之意。雁仙子,咱們歇也歇夠了,這就開打吧!」
黑衣男子冷哼道:「恕不奉陪!」
「砰!」
其周身爆起一團紫色煙霧,人影陡然隱去。端的來去無蹤,教人不得不深為忌憚。
木仙子見黑衣男子退走,飄立空中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忖無法從雁鸞霜的劍下討得便宜,可又不甘就這麼灰溜溜的放棄,目光在曹衡身上游弋不定。
林熠道:「木仙子,那條綢布之上只寫了『洞玄石藏』四個字。據在下所知,這是一本書的名字,而且在漣州府的各大書局裡都能買著。你若不想花錢,到哪個有錢的官紳家中順手牽羊捎帶上一本,也非難事。」
木仙子一愣,沉默半晌後才問道:「你為何願意將這個秘密告訴本宮?」
林熠微笑道:「咱們今夜並肩苦戰,也該算是患難之交,在下哪能太過小氣。」
木仙子點點頭,似乎在思索林熠說的話是否可信,緩緩道:「多謝了。」
喚過血狸,朝著南方御風離去。
雁鸞霜並未攔阻,清澈的眼神凝望林熠,宛如能直視到他的內心,靜靜道:「錢先生,咱們又見面了。看來你並未聽從小妹的勸告,儘早抽身。」
林熠嘆道:「在下何嘗想蹚這潭渾水?但曹府與我有莫大恩惠,臨危退縮實在不能。倒是雁仙子飄然蒞臨,莫非也是為了曹老爺子之事麼?」
雁鸞霜低頭看了眼曹衡,這小傢伙在她的懷裡耷拉下眼皮不說,居然還發出輕微的鼾聲。經過半晚的驚魂,他也著實夠受的。
雁鸞霜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慈和疼愛的笑意,抬頭道:「錢先生,天色尚早,你我是否可以尋處安靜的所在稍歇片刻?小妹心中尚有幾個疑問,期盼先生解惑。」
林熠仰面看看,冷月西行已是三更天,笑道:「不錯,天色的確還早得很。不過雁仙子的問題,在下也未必能答得上來。」
兩人攜著曹衡向東飛了數十里,漣州城郭巍然相望,遂在一片疏林里歇下腳步。
雁鸞霜隨意坐在一方泥地里突起的青石上,雙手將曹衡抱在膝頭,問道:「錢先生,小妹很想知道,你對曹府的秘密究竟了解了多少?」
林熠苦笑道:「說來雁仙子也許不信,在下至今仍是雲裡霧裡,不明白大伙兒雲聚漣州,到底是在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