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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衝出門,再不敢回頭,跌跌撞撞奔向村外,連背後隔壁老漢的呼喊也沒聽見。
「撲通」,腳下一個趔趄,鄧宣撲倒在地,翻滾了好幾圈卻沒有爬起來的力量。這在往日,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現在,他好像一頭重傷的哀獸,倉惶地逃避著自己的感情,逃避著自己的愛人,失去勇氣再難回過頭。
他狠狠捏起一把泥土,在手心裡揉碎,眼淚潸然滂沱,無聲地潤濕身下泥地。
「王八蛋,孬種!你還算個男人麼?」
此時的鄧宣,與瘋子無異。附近的村民遠遠望著,誰也不敢上前說話。
心在沉淪陷落,鄧宣無助地把頭埋進泥土,嗚咽扭動。這透著自虐意味的舉動帶來的窒息感,或許會讓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但心中愛人絕望的神情,夢魘般不斷浮現,漸漸掩蓋了父親的面容。真的,我就這樣屈服了麼?難道,父親的旨意一生都不能違抗麼?
想起初識的日子,想起牽手的溫馨,鄧宣逐漸安靜下來。他抬起頭,看到路邊生長的一株野草。春天來了,綠色的嫩芽充滿生機。微賤如小草者,也能擁有自己的一生,何況他鄧宣,是一個人。
伸手,用力抹去臉上的淚和泥,鄧宣努力地回望。數十丈外,思念仍在;心靈深處,愛戀依舊難捨。
「回去,帶她走!」
鄧宣默默地想道:「我不要做爹爹的應聲蟲,更不該是被他用來爭權奪利的工具。讓他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統統見鬼去,我想和小檀在一起,他們憑什麼一定要我放棄!」
他的心一松。原來,只要作出一個屬於自己的決定,就可以卸去萬鈞的包袱。原來,自己也可以選擇未來的命運。
正在這個時候,小檀的屋中爆發出一記滾雷般的轟鳴,青色的絢光猶如潮水煥放洶湧,照亮白晝,大地在劇烈的戰慄中驚悚。
鄧宣心底掠過青衣人的警告,魂飛魄散中一挺身跳將起來,拼盡全力沖向來時的路,口中狂呼道:「小檀——」
他衝進光霧塵土未散的屋內,不等他找尋著小檀的影蹤,只聽一位少女的聲音緩緩道:「她沒事,你不用擔心。」
鄧宣霍然轉眼,看見角落裡佇立著一位絕色麗人,只是光影綽綽更像是一尊元神。小檀臉色蒼白,伏在麗人的胸前,兀自不住地顫抖。
弄清楚誰先跨出第一步,此時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兩個劫後餘生的年輕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鄧宣滿懷失而復得的喜悅,摟住小檀一迭聲叫道:「我要帶你走,我不回金牛宮了,去他媽的青木宮小公主!你才是我的新娘,我只要你!」
小檀抬起頭,欣喜無限,不顧一切地環抱住鄧宣的虎腰,珠淚滴落儘是幸福。
鄧宣眼角的餘光看到床榻前橫倒的兩具屍體,悚然動容道:「八風衛!」
那麗人淡淡道:「他們是奉鄧不為之命,來刺殺小檀姑娘的,可惜運氣不好。」
天啊,今天是什麼日子,要是沒有這絕色麗人的援手,此時自己與小檀豈非已經是人鬼相隔,鄧宣不由打了個冷顫。
絕色麗人漠然道:「你的運氣真不錯,也不必與小檀私奔了,有人已為你安排好了一切。回到金牛宮,再不會有人逼你成婚。」
鄧宣呆呆地聽著,也不曉得他是否明白了這話的涵義,只死死抱緊小檀不再放手。
第八章 山海經
今天的天氣艷陽高照,花纖盈的心情卻糟糕到極點。
她一早起來,就帶著兩個丫鬟、四個僕從到梧州城裡滿街亂逛。看到什麼,就買什麼,不問價錢高低,更不管將來是否用得上,只要小公主看著順眼,只要纖纖細指一點,丫鬟就會上前買下。
與其說她是在和銀子過不去,還不如說她是在尋求發泄。
從睜開眼起床到現在,不過兩個時辰,小公主心裡早已把那個姓鄧的臭小子翻來覆去臭罵了無數遍。她並不認得他,他也沒有得罪過她,可誰讓他明天就要娶自己當老婆,活該要挨罵。罵到什麼時候算完,這小公主可沒考慮過。
走過一條又一條街,四個僕從手裡抱的東西實在堆得太高了,花纖盈仍然毫無要收兵罷手的意思。
這一個月來,她每天如此,從各處買來的東西一間間足足塞滿了十間屋子,而且絕對是那種空間高大、橫樑粗壯可以用作倉庫的大屋子。
也許是知道女孩出嫁前脾性都會稍微變得古怪一些,青木宮從上到下對這位小公主千依百順,絕無違拗。
只是有一樣絕對不行,那就是不准提「悔婚」二字。
花纖盈嘗試過各種方法,甚至離家私逃。其結果就是,身後又多了四個形影不離的跟班,走到哪裡都會像影子一樣地綴著。
和鄧宣的痛苦有所不同的是,她不需要忍受被長輩棒打鴛鴦的折磨,因為,她還沒有紅塵知己。她要跑,是因為小公主覺得,自己還遠沒到要嫁人的年齡,這種倒楣的事情落在自己頭上,難道不應該發狂麼?
憑什麼自己要和一個連鼻子、眉毛都不知道長什麼樣的白痴成親?誰愛嫁他,誰自己去嫁好了。花纖盈憤憤不平地想著,把鬱悶統統發泄到銀票上。
她轉入一家綢緞莊,進門便問道:「掌柜的,前天我訂做的衣服好了沒有?」
掌柜矮矮胖胖,見青木宮小公主兼綢緞莊大財神尊駕光臨,哪敢怠慢,忙不迭迎上來道:「做好了做好了。小公主穿上這些衣服,一定更加美麗,就算九天仙女下凡塵,也未必敢和小公主比上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