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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宣默默從脖子上取下綴在胸口的聖檀木雕,珍而重之地遞給花纖盈。
花纖盈把木雕舉到眼前仔細打量,痴痴道:「真的很美,比你說的還要美。」
鄧宣道:「謝謝你這麼說,小檀泉下有知一定也會很開心。」
花纖盈眨眨眼睛,突然說道:「鄧大哥,可不可以把小檀姐姐的木雕借我欣賞一天?晚上就還給你。」
這個小姑娘為什麼總愛提些強人所難的要求?鄧宣愣道:「你想作什麼?這聖檀木雕是我惟一的紀念品,從不離身的。」
花纖盈神秘地微笑道:「晚上你不就知道了麼,反正我不會弄丟它就是了。」
鄧宣毫不猶豫地搖頭道:「不行,快把它還給我,這事沒得商量。」
花纖盈咯咯嬌笑,把雙手藏到背後道:「幹麼這么小氣,只借我一個白天嘛!」
鄧宣繃起臉道:「花小姐,不要把你在我心裡剛剛建立起來的良好印象毀之一空。這種搶奪別人珍愛之物的行為,可不該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花纖盈小臉漲紅,憤怒道:「你不相信我,還要出口傷人。哼,本小姐就是強盜了,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說著縱身向祠堂掠去,站在石階上道:「這是青木宮的祖先祠堂,外人擅入立殺無赦。我這就進去了,你敢跟來麼?」
鄧宣一咬牙道:「你不把東西還我,就是龍潭虎穴本公子今日也闖定了!」
飛身撲向花纖盈低喝道:「還來!」
花纖盈一聲驚呼,推開緊閉的大門,飄身溜了進去。鄧宣火往上撞,不假思索地緊隨其後,也闖了進去。人在空中,卻聽見花纖盈驚恐萬狀的尖叫。
鄧宣心頭一凜,急忙沉氣落地,全神戒備打量祠堂內的情形。而隨之目睹到的景象,雖未令他如花纖盈般的失聲驚呼,卻也同樣禁不住驚駭欲絕。
一片森冷猙厲的陰影投射在木太君的身上,像是盤桓在地獄門前的厲鬼,可怕而悽厲。她木然跪在蒲團上,左側的耳朵、眼睛、面頰、肩膀、胸口,直至她的腳踝,無不觸目驚心地露出一個個深深的血洞。
鮮血從血口裡緩緩流淌、滴落,蒲團早已染成血紅色,連地上的方磚都泛起淒艷的殷紅。一股股血流還在向蒲團四周徐徐延伸,仿佛是無數隻探向黑暗的觸角。
沒有呻吟,沒有皺眉,她手中的紫金錐刺入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軀體。
每一下都緩慢而鄭重,似乎是在用不停耗去的生命去完成一個儀式。
麻木的冷,她的眼前綻開一朵朵血花,慢慢擴散融合成一片汪洋。
朦朧間思緒飛遠,追回到曾經的年輕。很快,血色淡去,露出肅穆冷酷的一排排靈牌,像火在心裡燒,像冰在腦海里凍結,讓她恍惚。
在木太君的身側,老僕高舉著一塊青色銅牌,暢意地笑著,宛如來自幽冥的哭嚎。
花纖盈驚呆了。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像是有一雙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窒息,甚至,忘記了呼吸。
鄧宣也是深深地吸了口氣,聞到的卻是那濃重可怕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緊緊凝鑄在木太君手中的紫金錐上,眼神驚駭而憤怒。
「滴答——」
有一滴鮮血從木太君的指縫間滴落,異常清晰的聲音仿佛滴在每個人的心頭。
花纖盈被這聲音驚醒,發出尖聲驚呼道:「老祖宗!」
木太君的手頓了頓,機械地再次將紫金錐深深刺入她的軀體。身子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熱血沿著紫金錐的血漕汩汩流下,再次染紅她的手。
「不要!」
花纖盈叫道:「您這是要作什麼啊,老祖宗!」
縱身想從木太君手裡奪過那柄血淋淋的兇器。
老僕的眉宇微微一聳,冷喝道:「滾開!」
左袖飛卷,把花纖盈震出三丈。
鄧宣一把扶住花纖盈,冷冷的眼眸里,有一團灼熱的火焰在激動跳躍,沉聲問道:「這是你的紫金錐?」
老僕獰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你會說話?也聽得到!」
花纖盈驚訝至極地叫道:「你不是又聾又啞麼?」
「砰!」
大門突然重重的關上,祠堂里又恢復了濃郁的幽暗。
「我聾,我啞?」
老僕的臉龐浮現起刻骨銘心的淒楚與刻毒,森森道:「那全都是拜你的這位老祖宗所賜!今天,為了今天,我已等了整整一百年。哈哈,一百年!一百年前我有不輸給你的美貌,可是現在你看看我,我成了什麼樣子?你們說,我該不該殺了她報仇雪恨?」
說到後來,她似陷入了瘋魔,旁若無人、縱聲大笑,最後竟是嘶聲哭嚎。
「我不管!」
花纖盈不知從哪裡生出的勇氣,高聲道:「這麼做也太殘忍了!」
「殘忍?」
老僕陰狠地掃了眼木太君孱弱顫抖的身影,冷冷道:「人都是殘忍的,只有像你這般天真無知的小傻瓜,才會相信這世間有善良!」
「你這惡毒的瘋婆子,快放了我老祖宗。不然本小姐就要叫人了!」
花纖盈道。
「叫吧,把花千疊叫來也沒用。」
老僕晃動手中的青木羅天令,冷笑道:「你曉得這是什麼嗎?」
花纖盈一愣,旋即哼道:「我管它是什麼,像這樣的破銅牌本小姐隨手就是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