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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雅安姿態優雅地展開摺扇輕輕一扇,回答道:「你們問晚了,此時此刻這兩個人早該拼得你死我活了!諸位不妨猜猜誰會死?或者,兩個人會一起死?」
第十章 決裂
玉水寨西南六十里,一處山坳。
林熠與楚凌宇久久對視,沒有說話,不到五丈的距離之間空無一物,可恰似有一座遙不可及的冰原,將兩人隔離封凍。
毒辣辣的烈日漸漸向西,把他們在地上的影子不斷拖長,卻南轅北轍再匯聚不到一起。
沒有風,連山林里的飛鳥也都躲開了,這片死寂竟是如此的壓抑,凝成一團無形的重鉛堵在兩人的心頭。
「酒,你喝不喝?」
楚凌宇抬手從袖口裡取出一個酒囊,冷冷地問道。
「喝,為什麼不喝?」
林熠回答,伸手接過楚凌宇拋來的酒囊,拔開塞子往嘴裡灌了一口。一拭嘴角的酒汁,他說道:「是玉茗仙子的百花酒。」
「原來你還記得,」楚凌宇點點頭道:「我還當你把什麼都忘了。」
林熠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痛楚,卻用酒囊遮掩住臉龐,又狠狠地喝了一口。
「你我儘管相識日淺,可彼此肝膽相照,情如兄弟。」
楚凌宇緩緩地說道:「所以,我一直信你。有人說你弒師叛門,我不信;有人說你親手殺害了赤松師叔,我還是不信!只因為,我始終把你當作自己的兄弟。」
林熠默默無語地喝酒,默默無語地感受楚凌宇心中的苦澀和憤怒。
「可是你為什麼要投靠巫霸雲怒塵,幫他攻打合谷川?為什麼要迫死連師叔?」
楚凌宇娓娓道來,彷佛是在向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傾訴著,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曹彬夫婦和小曹衡一家也在合谷川,你知不知道那裡隱居了多少仙盟苦苦保護的朋友和落難者?」
「是,我都知道。」
林熠淡淡地回答說:「那又怎樣?」
「怎樣?呵呵,你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楚凌宇笑了笑,眉宇間隱藏心痛與失望。
「好酒,」林熠揮手把酒囊拋還,回答說:「還剩一半,留給你。」
楚凌宇一口飲盡,深深地呼了口氣道:「如果你至親的師長被人無端端的殺害了,你要不要替他報仇?」
「要。」
林熠木無表情地回答,短短數日的分別,幾令楚凌宇已認不出他。
楚凌宇點頭,接著問道:「如果有人背叛了自己的兄弟手足,出賣他的朋友和同道,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該殺。」
林熠的回答斬釘截鐵,彷佛楚凌宇指的這個人與自己無關。
「可這個人怎麼就會是你?」
楚凌宇終於爆發了,「砰」地捏爆酒囊,目不轉睛瞪著林熠,厲聲喝道:「你要我怎麼辦,你說!」
林熠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看著滿地酒囊破碎的殘骸,道:「隨你。」
楚凌宇徹底絕望了,他慢慢扯起袍角,衣衫輕盈卻宛若萬鈞之重。
他舉起右掌,艱難地一字字吐出道:「你我自今日起割袍斷義,劃地絕交。從今往後楚某再無姓林的兄弟,彼此恩斷義絕各走一邊!」
「唰!」
手起掌落,半截袍角被快速地截斷,揮手扔在身前。
「拔劍!」
他的眼眸深處有一點淚光即閃即滅,沉聲道:「讓楚某見識一下修煉了破日七訣的昆吾孽龍,如今會是何等的了得!」
林熠沉默著,佇立著,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然而它太微弱,涌到胸口時便被牢牢地壓制住,讓一把無形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切割分解,和血咽下。
他看到了楚凌宇眼裡的淚光,但是他無法安慰他,靜默地,他從腰際徐徐掣出心寧仙劍,裝作什麼也都無所謂的樣子,回應道:「請。」
「鏗!」
楚凌宇的仙劍「夜珠」脫鞘,在他面前騰起一道絢麗弧光,又凝成一線,嗡嗡鏑鳴遙遙指向林熠咽喉。
兩人年前曾在漣州有過一戰,對彼此招式套路和修為優劣已有了解,但此番再度拔劍相向,沒有了迴旋留手的餘地,也消散了惺惺相惜的豪情,剩下的僅是恨、是傷!
舉劍,面對自己昔日的兄弟手足。
山在沉默,風在寂靜。
犧牲與付出!難道自己註定在這條路上要被所有的人離棄?
難道自己已慢慢走得太遠,不知不覺間竟已找不到來時的路?
林熠的心頭,渴望尋找一個真正的答案!
他的血沸騰了又冷卻,絲毫感受不到南疆盛夏的酷暑與炎熱,只有徹骨的寂寞與憤懣壓抑在血管里凝固,結冰,化作乾涸的淚。
「叮——」
夜珠仙劍青鋒暴漲,激射一抹寒光點向林熠的咽喉。
楚凌宇率先出手,用的是不夜島的絕世劍學「天誅九式」。
人有孽,天誅之。這劍仿似超脫世情,無怒無悲縱橫騰躍在天宇,激盪的劍風,無儔的氣勢推波助瀾,卷裹起一路的青色狂飆湧向林熠。
只是如果天也有孽呢,又該如何?沒有人會知道,林熠更無暇去細想這個問題,他的靈台從蒙蒙青芒中準確地鎖定到夜珠仙劍,心寧一顫揮灑九星連珠,如同編織起舒展開的一張羅網,轟然撞向青色狂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