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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道:「我還不曉得他明天又會冒出什麼壞水來跟我過招,嘿嘿,孺子可教。」
曹彬道:「林兄弟,愚兄的這個寶貝兒子就勞你多費心啦!」
林熠道:「大哥放心出門。等你回來,小弟保證還你一個改頭換面的小曹衡。」
曹彬大喜,又拉著林熠喝酒去了。
次日清晨他率著鏢局裡的一隊人馬押送鏢銀起程,曹夫人則留守府中,暗地裡繼續購置清單上的物品。
早飯後林熠步入西廂房授課,曹妍、曹衡已在這裡等候。也許是受過了昨天的教訓,曹衡規規矩矩起身和姐姐一道向林熠請安。
林熠落坐,剛一沾到紅木椅子上的軟墊立覺有異,一枚細鐵釘尖頭朝上正對準著自己的屁股。
林熠不動聲色的穩穩坐下,釘尖已被壓入椅面,他心底嘆了一口氣,暗道:「這種小把戲忒沒意思,若能生動有趣的才好!」
曹衡眼睛也不眨的瞅著林熠,滿以為他會捂著屁股跳起來,豈料一片風平浪靜,他瞪大眼睛訝異連連:「呀!這糟老頭難不成皮厚到連釘子也扎不進去?哼,說不定是大姐多事,悄悄把釘子拔了。」
此計不成,另圖他法,曹衡笑嘻嘻雙手端起早準備妥當的杯盞,恭恭敬敬捧到林熠面前說道:「先生,請用茶。」
林熠懶洋洋抬眼看看他,若說這小子喝完藥就學乖了,至少表面上會尊師重道,孝敬先生了,那當真是天下奇聞,問道:「孫少爺,你的病體可康復了?」
曹衡一隻手按住杯蓋,裡頭似有細微的輕響,回答道:「先生的藥方真靈。今早學生起床,什麼病痛都沒啦!所以我特意讓丫鬟燉了參茶,聊表謝意。」
林熠望著杯盞呵呵笑道:「孫少爺客氣了。」
他抬手做接狀,觸到杯底手心真氣微吐,果然「吱吱」尖叫聲中,一隻毛茸茸的小老鼠掀開杯蓋打從裡面衝出,一旁正自驚奇的曹妍見狀不由失聲尖叫。
那小老鼠蹦出杯盞,不偏不倚哧溜鑽進曹衡脖領,順著胸口直往下竄,竟到了褲襠里。曹衡猝不及防,駭然變色,隔著衣服怎也抓不住它,驀然慘叫道:「媽呀——」
顧不得曹妍在旁,手忙腳亂褪下棉褲,伸手去掏。
林熠假作驚惶道:「哪來的老鼠!這、這不是參茶麼?」
曹衡面色蒼白,從褲子裡逮出了肇事的傢伙。幸虧這隻小老鼠昨夜吃得甚飽,不然到處亂啃亂咬起來,自己可大事不妙。他驚魂未定,緊攥著「吱吱」亂叫的小老鼠喘息道:「我、我也不曉得,說不定是哪個下人幹的好事。」
林熠怒道:「反了他們!待老朽稟明夫人,定要查出罪魁禍首。」
小傢伙自己就是禍首,聽林熠一說趕緊用兩根手指夾住小老鼠的嘴巴,反手藏在身後,忙道:「先生,咱們先上課。待會兒放學,衡兒再稟報娘親,請她查辦。」
林熠見好就收,頷首道:「好,請孫少爺先將這隻老鼠放生。需知聖人有好生之德,縱一草一木亦愛如己出,況且是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鼠乎?」
曹衡應了,提起褲子奔到門外,倒拎起小老鼠尾巴,低罵道:「笨蛋,連往哪兒鑽都搞不明白,虧得本少爺養了你一晚上。」
鬆手將它放了,小東西在地上打個滾,一溜煙逃進牆角的石縫中。
曹衡垂頭喪氣回到屋裡,見曹妍掩口在笑,狠狠瞪了一眼,蔫蔫地坐回位上。
林熠看看擺在案上的書籍,問道:「孫小姐,你們已學到哪一篇了?」
曹妍回答道:「稟先生,咱們剛學完《問禮七章》,正要開始拜讀《知物集》。」
《問禮七章》與《知物集》俱是文聖駱子所著,曹妍九歲、曹衡七歲便已學到此章,進境也算快的了。
林熠幼時也曾在二師兄宋震遠的督導下研讀《知物集》。宋震遠詩文風流著於昆吾,他耳聞目染也不遜色。單是要對付兩個孩童,肚子裡的那點文墨自是足夠有多,遊刃有餘。
可惜林熠打小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論及蹺課偷懶的功夫,恐怕曹衡知道會驚為神人。要他照本宣科給二小一句句道來,豈不先把自己氣悶至死?
他草草翻了幾頁《知物集》,皺眉道:「子曰:『學而用之』,方為大道。又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可見讀書不能光憑死記硬背,需時時刻刻身體力行,用心體悟才能事半功倍,領會聖心。走,老朽帶你們到後花園賞雪品梅,咱們也挪一挪窩。」
曹衡一聲歡呼,高高拋飛書本,跳起道:「好啊——」
林熠反背雙手,領著興高采烈的曹衡和滿腹疑惑的曹妍出了小院,逕自往後花園去。守在外頭的丫鬟不敢攔阻,忙稟報曹夫人知曉。
曹夫人心中雖是詫異,但也只淡淡說了句:「聽憑錢老夫子的主張,莫要管他。」
三人到了後花園,大雪初晴,園內數十株寒梅冰枝嫩綠,競相綻放,花色美秀,爭奇鬥豔,疏影清雅,幽香宜人。
林熠一指梅樹說道:「你們兩個可聽說過,梅乃二十四番花信之首,被譽為花中魁首。自古有詩頌讚道:『萬花敢向雪中出,一樹獨先天下春。』又有言曰:『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稱詠其凌寒留香,鐵骨冰心的錚錚氣節。
「吾輩讀聖賢之書,非為金榜題名,其志當在天下。便如這園中寒梅,風雪越烈,怒放越艷,永不向淫威逆境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