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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宣也深有同感但沒說出來。
花千疊、木仙子等人從雲霧深處魚貫現身而出,花纖盈沖鄧宣小小地扮個鬼臉,迎上前去親熱地拉起木仙子的手道:「姑奶奶,您看這兒真漂亮。」
花千疊朝鄧宣稍一頷首示意,說道:「鄧宮主,有勞你一路照料盈兒。」
鄧宣不卑不亢地略略躬身道:「花宮主客氣了,其實鄧某並未以此為苦。」
後面有人輕笑道:「早先聽說金陽堡一場慘變,青木金牛兩宮兵戈相見勢同水火,老朽心下不勝唏噓。可如今看到兩位宮主談笑甚歡,孫侄女兒又與鄧宮主把臂同游情投意合,才知謠言絕不可信。」
這聲音猶如忘塵泉的水音般柔和悅耳,但鄧宣不知為何還是感覺到一陣彆扭,抬眼打量,見說話之人是位身著水綠色長袍的老者,肌膚細嫩光潔,相貌秀雅清俊,一雙丹鳳眼神韻內斂,遙想當年必是位風流倜儻的俊彥才子。
不需誰再費舌介紹,對方已經顯示了自己的身分。
果然花纖盈一撇櫻桃小嘴道:「水公公就喜歡拿盈兒說事。」
水無痕哈哈笑道:「乖盈兒,你可以叫我『水叔公』、『水爺爺』,哪怕直呼『水無痕』都行。可『公公』這兩個字卻千萬亂用不得,那可是別人專用的。」
花千疊神色不動,答道:「水兄說笑,只怕沒有哪個皇帝老兒有此福氣,能請動水兄屈尊伺候。」
這時一名白袍老者率著四名隨從迎面行來,遙遙以冥教禮節欠身招呼道:「老朽周幽風恭迎諸位大駕。」
花千疊還禮道:「周長老盛名,百年之前本宮便已如雷貫耳,大凡上些年歲的人,有誰不曉得雄踞『風雨如晦』四大七羽長老之首的『風揚』大名?」
周幽風謙遜笑道:「花宮主過譽,老朽蟄居雍野遠避紅塵,不過是個半死之人而已。早年的那些事情,說來不免更讓人慚愧。」
幾句客套話一說,葉幽雨陪著隆雅安也步上了高台,所有來賓盡數雲集,當下由兩大長老一前一後,陪同邀引走進紅樓底層大廳,分賓主落坐用茶小憩。
石右寒滴水不進,撫杯問道:「葉長老,我們何時可以得見貴教唐教主?」
葉幽雨不慌不忙道:「稍後的晚宴便是由唐教主親自主持。」
隆雅安冷冷哼道:「請問葉長老,貴教唐教主打算什麼時候單獨會見本使?」
周幽風擺手笑道:「不著急,一切都有安排,請隆公子稍安毋躁。」
葉幽雨接口道:「諸位身後都專門安排了一名敝教的弟子隨侍,如果想早些前往館舍下榻的,只需向他交代一聲。晚宴開始前,自會有敝教弟子相請。」
隆雅安率先站起來,一言不發步向廳口,周幽風向他背影望了一眼,端起茶盞滿面笑意道:「諸位,請用茶。」
隆雅安出了大廳,從後追至的西冥弟子恭聲道:「隆公子,往這兒請。」
穿過一條縱貫輪迴台的玉石長廊到了紅樓背後,立足之處是一片向外憑空凸出的平台,倒有些像運河岸邊的船碼頭。
平台外懸浮著十幾片狹長如舟的白色雲絮,那侍從輕盈躍上其中一片,穩穩站住說道:「隆公子,請。」
隆雅安抑制心頭訝異,攜著血衛登上雲舟。
山風徐動,雲絮四平八穩冉冉朝上升騰,轉眼輪迴台已遠在腳下數十丈,遮掩在蒙蒙雲霧中。
雲舟升至山頂折而向西甚為輕盈,恍然真有一種輕舟破浪的舒暢快感。
飄浮里許前方雲層乍開,一片錯落有致的山莊別院近在眼前。
雲舟在莊外的玉石平台前停下,向前行了數步就看見莊口牌樓上的「駐雲」二字。
進了駐雲別院,那侍從不疾不徐引著隆雅安走到一座宅邸前,停步介紹道:「隆公子,這座『同源居』是敝教主特意為貴使團安排的下榻之處。左首的西跨院裡現下住的是東聖教的貴賓,東跨院則是留給貴使團專用。」
隆雅安似笑非笑道:「唐教主將本公子和雲洗塵的使節安排在一棟宅院裡,就不擔心半夜裡會有故事發生麼?」
那侍從愣了下道:「請隆公子賜教,半夜會有哪些故事發生?」
隆雅安見他裝傻,冷冷一笑,雙手負後昂首跨進宅邸。
穿過第一進的廳堂,後頭是片天井甚是寬敞,左側的門洞口侍立著一名黑衣青年,穿著打扮明顯與西冥弟子不同,卻是仇厲的大弟子鍾奎。
九間堂的檔案資料里,自然少不了有關冥教的情報,隆雅安一眼猜出了他的身分,假作不識有意無意地抖了抖袍袖。
身側花圃中,一朵盛開正艷的雪雛蘭忽然飄起,慢悠悠飛向鍾奎。
鍾奎若無其事伸出右手,用拇指與食指一捻,輕輕捏住花梗含笑道:「多謝隆公子賞花,可惜在下不是賞花的少女。」
隆雅安看也不看,嘿嘿低笑了一聲,拂袖走進右側的水月形門洞。
直等最後一名血衛從對面門洞後消失,鍾奎才徐徐收斂了笑容鬆開雙指。
雪雛蘭的花瓣一片片凋謝零落,緊接著「砰」地微響,花梗碎成粉末。
他伸直手掌遞到面前,眼裡躍動著兩簇森寒的光芒,也是冷冷地一笑。
兩根指尖表面慢慢崩裂開一道道細小的裂紋,血水滲出,已是受傷。
一陣風拂過,飄落在地的花瓣被吹向不知名的遠方,有人無聲無息地從門洞後現身,徐徐問道:「知道你為什麼會受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