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頁
林熠心道:「你可抬舉他了,這混蛋卑鄙無恥,豈是用『偏激』二字就能代替?」
但人死為大,他也無意與死人為難,問道:「在下既已將此事的前因後果說清,貴宗是否可以釋放雁仙子了?」
段默隴等人默默互視,連長老搖頭拒絕道:「恐怕還是不行。」
雪宜寧解釋道:「雖然正兒並非鸞霜親手所殺,但她知情不報,又為林教主頂罪,形同共謀。這件命案,她終究難辭其咎,只是罪責略輕而已。」
林熠耐住性子,緩緩問道:「那麼,不知貴宗準備如何處置鸞霜?」
雪宜寧回答道:「目前尚未定論,不過勾結……外人為害同門,依照敝宗的戒律,最輕也需在鎖霧林幽居思過三十年。」
其實雪宜寧所說的這條戒律準確內容應該是:「勾結妖孽,禍害同門」,可當著林熠的面,那「妖孽」二字無論如何都不便說出口,才改作「外人」含糊帶過。
林熠心知肚明,道:「貴宗戒律森嚴,潔身自好,委實令在下佩服。但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何況鸞霜還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女!貴宗的內務,林某本不該多事,可此案由我而起,以致連累鸞霜,說不得只好叨擾貴宗!」
他的話已含有火藥味,雪宜寧等人焉能聽不出?段默隴和聲道:「林教主請稍安毋躁,雪長老說的是敝宗的戒律,而非對鸞霜的最後處罰結果。等戎宗主回山,敝宗便立即召集全體長老,召開會議商決此事。屆時,一定會給林教主一個滿意的答覆。」
林熠也不願就此與天宗四大首席長老鬧僵,乘機轉舵收帆,語氣一緩道:「有段長老這句話,在下也安心不少。相信以貴宗一貫的高風亮節,對於鸞霜的處置,必定會有一個公平妥善的決斷。」
四大首席長老聞言心皆暗道:「但凡有所成就之人,只靠運氣是遠遠不夠的。有道是百聞不如一見,這個年輕人剛才兩句話軟硬兼施,綿里藏針,更隻字不問我們會對他本人如何處置,只一意替鸞霜辯護,擺明了要靜觀其變,反令我們難以另有所為。」
在會見林熠之前,本都做好了翻臉動手的準備,不料林熠談笑風生,反倒真似來提交情況,並據理力爭,幫助觀止池含冤弟子平反昭雪,促請天宗長老會做出公平裁決。
段默隴道:「今天就到此為止罷。林教主,老夫想留你在觀止池小住兩日,以待戎宗主歸山,不知意下如何?」
林熠泰然頷首道:「如此甚好,在下就在貴宗厚顏打擾數日了。」
段默隴微微一笑,道:「不敢當。」
傳進院外守候的唐若素,引林熠前去休息。
看林熠瀟灑自如走出,屋裡的四位天宗首席長老各有所思。
半晌,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查長老這時才開口道:「太有恃無恐了。」
連長老素知自己這位師兄平日言不輕發,一怔問道:「什麼意思?」
段默隴苦笑道:「事情已經很明白,林熠殺死正兒完全出於自衛,絕難苛責其錯,只憑這一點,咱們有什麼理由將他強行留下?」
這就是天宗的苦惱了。
他們承負「聖地」之名,行事需得講求光明正大,以此維護本門清譽與其超卓地位,林熠孤身拜山為雁鸞霜洗冤陳情,有禮有節無畏無懼,段默隴等人又豈能冒大不韙而用強?
傳將出去,莫說魔道各家,即使是名門正派心中也多半會不以為然。
連長老忽然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覺,沒曾想天宗千年傳承的磊落門風,反成了林熠有恃無恐的靠山,說道:「他既耍此手段,不如由我向他正面提出挑戰,天宗長老對戰冥教教主,他總不能拒絕。」
雪宜寧卻搖搖頭嘆息道:「在聖城他曾與西帝別東來長街決戰,二人平分秋色,連密宗的摩訶薩真印也被他破解。當時我就在不遠處觀戰,至今印象深刻。」
連長老嘿嘿一笑,曉得雪宜寧是婉轉勸誡自己最好避免和林熠單打獨鬥,她再自負,也不敢妄稱能在別東來的摩訶薩真印下全身而退,由此推論對上林熠委實勝少敗多。
假如她僅是一個天宗二代弟子也就罷了,放手一搏縱是輸了,亦無傷大體,可要是一個天宗首席長老也敗在了冥教魔頭的手裡,於正道士氣、天宗聲譽,後果都不可估量,頓時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百思無解,連長老看看在座的其他三人,道:「莫非真要讓他在觀止池來去自如?」
段默隴道:「等戎師弟回山後,我們再行商議罷,這個林熠……出給我們一道難題了。」
假使林熠知道自己離去後,段默隴等人為了如何處置自己而大傷腦筋,必會偷笑,然而現在,他只是隨著唐若素來到一棟臨水小築里,也在暗自盤算著自己下一步的行動。
唐若素道:「林教主,這『觀魚小築』是敝宗接待貴客之處,也是家師為你特地安排的,甚為清幽,更不會有人打擾,若是有事,只需搖動三記檐下懸掛的風鈴,小妹頃刻就到。」
林熠站在憑欄前觀賞觀止池景致,微笑道:「別的沒什麼,我只擔心令師姐半夜裡再提著仙劍來取在下的人頭,我小命休矣。」
唐若素聽他說得風趣,莞爾笑道:「林教主放心,家師已傳話下去,任何人未得准許,不可踏進觀魚小築半步,您儘管安心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