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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青衍大笑道:「你這麼一說,老朽都覺得實在應該羨慕你。可惜,他們挑中的是你不是我。」
林熠哈哈一笑,說道:「或許,他們是覺得你太老了一點,不如我來得前程遠大。」
釋青衍見林熠這麼快便恢復了灑脫,談笑自如堪比行雲流水,不由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更多了幾分喜愛,鬆開手低聲道:「要小心!」
林熠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是賭桌上的頂尖高手,不信你可以到京城的賭坊問問。」
釋青衍肅容道:「賢侄賭場風範老朽未曾領略不好斷言,但情場手段我卻甘拜下風。」
兩人相視一笑,釋青衍收起魚竿,望著前方天際道:「要起風了,我們返航。」
話音剛落,一道狂風推動著數丈高的潮水涌到,將小船掀上高空。
釋青衍收起石錨道:「來得好!」
林熠起身仰望天宇,縱聲長嘯道:「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一個巨浪打來,兩人穩穩站定,扁舟掉頭鼓帆而去。
第二章 夜火
船到海邊,風大浪急,黑雲壓頂,眼見就要有一場暴風雨降臨。
林熠遠遠就看到容若蝶衣帶翻飛從垂醉台向下飛奔的身影。他趕緊御風從船上掠起,如飛箭一般衝到容若蝶身前,將她一把摟進懷裡,立刻察覺到她的手早已凍得冰冷。
林熠痛惜道:「不是讓你回去等我們麼,為什麼還留在這兒?」
容若蝶笑了笑,揚起俏臉道:「回去了也是悶著,還不如站到垂醉台上欣賞海景,等你和師父回來。」
釋青衍拎著竹簍走了過來,笑道:「蝶兒,今晚我和熠兒就全看你的手藝了。」
容若蝶的明眸中現出一抹喜色,知道釋青衍已認可了自己和林熠,接過竹簍說道:「師父,蝶兒新捉摸出了幾招燒魚的好法子,今晚一定讓您老人家大快朵頤。」
三人一邊說笑,一邊走回上善若水軒。剛到門口,傾盆大雨和著狂風撲面而至,將逐浪岩籠罩在一片淒迷的濃郁雨霧中。
容若蝶心情舒暢,宛如一羽歡快的小鳥忙裡忙外,箏姐在一旁為她打著下手。小金也想幫忙,但很快它就沮喪地發現,在廚房裡自己的才華全無用武之地,碰碎的盤子比刮落的魚鱗還多。
釋青衍和林熠閒暇地坐在小廳里,品茗觀雨。兩人之間仿佛早有了針對容若蝶的攻守同盟,絕口不提適才交談的內容,只海闊天空地擺起龍門陣。
東帝淵博強聞,又比林熠多了至少兩個甲子的人生閱歷與體驗,信手拈來或是妙趣橫生的故事,或是琴棋書畫的心得,自然不是林熠所能及。但林熠生性豪邁不羈,面對釋青衍也並不拘束怯場,一老一少一搭一檔十分默契。
趁著容若蝶聚精會神在廚房裡做著晚飯的工夫,釋青衍忽然放低了音量,說道:「熠兒,老朽看得出來,蝶兒與你情深意切,難分難捨。如果你願意,老朽願為你們訂下婚約,明日就將她許配與你如何?」
林熠的心頭猛跳,能與心愛之人比翼雙飛,舉案齊眉,這當然是他最大的渴望。但是,釋青衍在這個時候主動提出,也許,是他預料到了日後的兇險,為了讓自己不留遺憾,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短暫的沉吟後,林熠搖頭道:「謝謝先生的好意。不過小侄想,還是等活著回來以後,給若蝶一個光明正大、風風光光的婚禮,也許更好。」
釋青衍心裡一痛,點點頭道:「老朽明白了。林熠啊,釋某活了一百五十餘歲,難得對什麼人生出愧疚和敬佩,可今天你讓我……我不願瞞你,老朽這麼做,還有另外的一層用意,卻遠沒有表面上那麼光明磊落。這點,我不如你!」
林熠道:「先生胸懷天下,小侄能夠體會其中苦衷。」
釋青衍悵然一嘆,蕭索道:「胸懷天下,胸懷天下——等你回來的一天,老朽也真的該退隱了。」
林熠苦笑道:「似乎,就衝著先生的退隱大計,小侄也不得不活著回來。」
釋青衍哈哈笑著向屋外招呼道:「箏姐,將那壇『翠波月』拿來,老朽要和熠兒把酒當歌,秉燭聽雨。」
三人一頓晚飯足足吃了個多時辰,釋青衍的「翠波月」最後倒是小金喝得最多。容若蝶重新沏上熱茶,箏姐撤下杯盞碗碟,閒聊了幾句釋青衍便起身道:「好啦,老朽要回屋打坐了,早些休息吧。」
林熠和容若蝶將釋青衍恭送出門,上了二樓的屋子在外間小廳坐下。容若蝶點上紅燭,將漫天風雨關在窗外,說道:「六哥,你今晚有心事?」
林熠一凜,呵呵笑道:「有麼?興許是你今晚特別的美,讓我忍不住一直走神。」
容若蝶搖頭道:「別騙我,你瞞不過若蝶的。剛才飯桌上,你只喝了三杯,其中兩杯還是和我師父對飲的。如果不是心不在焉,你不會這樣。」
林熠繼續保持笑意,只是連自己覺得都有些僵硬,說道:「也許是我有點累了。」
容若蝶沉默片刻,徐徐問道:「出海後師父究竟和你說了什麼?」
林熠再也笑不出來了。他首次意識到能娶個又美麗又聰明的老婆固然可喜,但有時候不免也會因此而多生煩惱。
容若蝶清澈而犀利的眼神凝視林熠,好似能看破他的一切偽裝,繼續說道:「是有關昆吾山之行的事情,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