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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和青丘姥姥都沒有察覺,在千仞神木另一面的陰影之後,有道青色的身影靜靜佇立,默然注視著林熠,只有衣袖微微在動。
「出去吧,」青丘姥姥淡淡地說道:「如果沒有算錯,我們待在裡面已整整三天。」
「三天?」
林熠道:「我怎麼覺得最多才過了幾個時辰?」
青丘姥姥道:「我在想,青木宮也許已經發現了我們,那可有些麻煩。」
林熠靜靜道:「我們是該馬上出去了。丁淮安他們預定的起事日子,可不是三天後麼?說不定此刻外頭已經血流成河,殺翻了天。」
兩人開啟結界,閃身出來。青丘姥姥低咦道:「奇怪,結界怎麼有些異常波動?」
但異常的何止是封印在千仞神木外的結界,整個血奕天已然鬧翻了天。
一百多名越獄者,被血動岩護衛緊緊壓縮在千仞神木前的狹小區域裡,展開了一場近乎是一面倒的殺伐屠戮。
看情形,這些人千辛萬苦殺到千仞神木前,但被結界阻攔以至於功虧一簣,反遭圍攻。
丁淮安渾身浴血,手握一柄不曉得從誰手上奪來的仙劍以一敵二,擋住了兩名青木宮五花管帶。
朱武在丁淮安的身側,手中一對斧頭上下翻飛,口中一聲聲宏亮呼喝,卻也到了強弩之末。
瞿稻率著一撥人,被三十多名血動岩護衛包圍在不到十丈的空間裡,每一呼吸間就會有一個人倒下。老奉早已殺紅了眼睛,身形左突右闖,卻仿佛迎面撞上一堵堵銅牆鐵壁,又不得不頭破血流地退回來。
一名皂袍中年人面冠如玉,靜靜佇立戰團周邊,身後侍立著五個四花護衛,正是血奕天的總管郭千疑。然而出了這麼大的變故,身為血動岩最高主管的木太君卻始終未曾露面。
血炎天總管莫千慎站在郭千疑旁邊,眉頭緊鎖神思不定。
三日前顏少真離奇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而今血炎天、血奕天的苦力又突然造反,傷亡尚不論,僅是血炎晶的開採已大受影響。
稍後木太君還不知會如何嚴懲他和郭千疑兩人的失職之罪,無論如何,總管寶座是沒得坐了。
林熠沒有立即拔劍加入戰群,他靜默地飄立半空,環顧戰局。
他心底無端升起一陣煩躁的感覺,隱隱感到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妥,微微地皺了皺眉,卻想不出什麼緣由。
太炎真氣奔流得愈發激昂,像是即將脫韁的野馬,小小的肉軀似已禁錮不住它的渴望。靈台內,那股神秘的魔意也在悄悄抬頭,每一滴鮮血都激起它的興奮,不安分地涌動著。
「怦怦、怦怦、怦怦——」
他可以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千軍萬馬中,這小小的心跳猶如鼓角金鳴,掀起一陣陣熱血沸騰,讓他的面頰染上一層殷紅。
剎那之間,他依稀覺得自己好像是超脫在這場殺戮之外的另一種存在,冷眼旁觀著眼前的生與死,俯瞰到的鮮血幻化作一幅幅躁動的畫卷。
似是蒼茫原野中,一個冷靜的獵手,漠然地注視著獸群的殘殺與征伐。
血越來越熱,像是要煮沸了一樣;心卻越來越冷,宛如封凍了所有的情感。
「嗷——」
隱約聽到,內心深處那縷神秘的魔意如野獸般低吼,似是不甘蟄伏,似是飛揚覺醒,激越著靈台深深的波動。
三名血動岩護衛終於看到了林熠,口中厲嘯掩殺而上。這些人血戰了數個時辰,殺機大熾,也不管林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不由分說就縱身圍了過來。
林熠修長的身軀紋風不動,望著三名撲襲過來的血動岩護衛,嘴角悄然逸出一絲微笑。
意生形起,一束璇光斗姆梭銳嘯破空,「噗」地穿透當先一名護衛的胸膛,挾一溜殷紅血光迴轉袖中。
他鼓氣清嘯,竟將周圍喧囂的殺伐之音硬生生壓了下去。
「呼——」
腦後長發受真氣激盪漫天飛揚,閃爍熠熠淡金光彩,抬手放出心寧仙劍,不假思索猛力劈出,以強凌弱斬向第二名血動岩護衛。
那護衛為林熠石破天驚般的氣勢震懾,膽氣一寒忙不迭側身躲閃。
但林熠這一劍看似隨心所欲,卻籠罩方圓數丈,劍氣如虹、光芒如電,哪裡能避讓得過?
護衛無可奈何之下拼命提起全身功力橫劍招架,一聲脆響,心寧仙劍如切腐竹,將他連人帶劍劈成兩半。絕強的罡風兀自不歇,把屍體震飛數丈,在空中由頭頂到腰腹緩緩分離,墜向冥海。
「吭!」
第三名護衛的仙劍刺在林熠背心,卻被青丘姥姥築起的鐘靈空罩擋住,滑向一側。
林熠徐徐回首,眼中寒芒迸射,有若實質刺透他的靈台。神志恍惚間,心寧仙劍風起雲落,橫掠削去,一顆腦袋激飛上數丈高空。
「噗!」
屍體脖頸中一股熱血沖天噴出,在林熠面前「絲絲」輕響,被灼烈的罡風迅速蒸乾。
周圍的人都怔住了,無論是苦力還是護衛,不由自主放緩身形,瞧向林熠的眼神既敬且畏。
「好冷的血——」
林熠的心頭低低呻吟,不去看一雙雙投射來的目光,凌空御風直奔瞿稻等人受困的戰團。
血冷,心更寒。
心中只有一個「殺」字在咆哮。
他宛如變了一個人,撞入戰團里每一劍揮落,都會有人應聲倒下。倒下就是死亡,一路血流滾滾,再無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