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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蝶道:「小妹救治林兄原是受人所託,而這位朋友林兄也算認識。」
林熠愣了愣,道:「小弟認識的三教九流著實不少,不曉得蝶姑娘指的是哪一位?」
容若蝶答道:「林兄六日前在虬松嶺上尚與他大戰一場,怎的這麼快就忘了?」
林熠失聲道:「仇厲!」
見容若蝶輕輕頷首,他嘆了口氣道:「蝶姑娘你還是行行好,把小弟再打回原形吧。」
容若蝶啞然失笑道:「小妹可沒這個本事,林兄也不必太過介意,仇大哥對你其實也並無惡意,否則也無需強壓內傷,輾轉千里將你送到此地。」
林熠聽她稱仇厲為「仇大哥」,思忖道:「聽她口氣這般熟稔,莫非她也是冥教中人?為何以前從未聽說過?」
他自己昏迷六日六夜,也不清楚黎仙子是否已安然將《雲篆天策》交與了仙盟,羅禹是否迴轉昆吾。
他搖頭苦笑道:「鬧了半天,小弟還是成了貴教的俘虜。」
他有意用「貴教」二字而不說「冥教」,就是想試探容若蝶的底細。
容若蝶道:「林兄何出此言?仇大哥對林兄的機智才學十分欽佩,小妹更是待林兄為上賓,豈敢將林兄視作聖教的囚俘?」
林熠按捺住驚訝之情,嘻嘻一笑道:「這裡山清水秀又有蝶姑娘作伴,就算當幾天俘虜味道也不錯。沒想到仇老哥待我如此殷厚,回頭定要好好道謝。」
容若蝶凝眸含笑,注視林熠道:「林兄恁的鎮定,竟不生離去之念麼?」
林熠一翻眼道:「小弟為何要離開?我與蝶姑娘聊的正開心,說什麼也要等見了仇老哥向他當面道謝過才走。不告而別焉是君子行徑?」
心裡卻說道:「你當我不想馬上離開麼?可瞧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暗地裡必有布置。周圍敵情不明,我輕舉妄動豈不是自討苦吃?」
容若蝶似笑非笑說道:「難得林兄尚是位守禮君子,左右無事,小妹莫如再彈奏一曲以饗林兄,權且待仇大哥謝過誤傷林兄之罪。」
兩人是敵非友,容若蝶步步謙禮仿佛在與相交多年的知己娓娓談心,讓林熠也摸不清她的用意。
當下以不變應萬變,叫道:「蝶姑娘且慢!」
他俯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清洗面龐,連耳朵也不放過。
清冽的溪水頓令神志一清,分外舒爽。
容若蝶奇道:「林兄,你這是在作甚?」
林熠笑道:「蝶姑娘的仙樂人間僅見,小弟豈能不把耳朵洗洗乾淨用心聆聽?」
他裝模作樣一番正襟危坐道:「好啦,這下才配得上蝶姑娘的琴韻。」
容若蝶「錚錚」調動了幾下弦音道:「林兄說笑,小妹的雕蟲小技遠稱不上『仙樂』,只是愉己愉人而已。」
此時琵琶聲響,或如清溪淙淙,或如玉珠墜盤,婉轉幽遠直如行雲流水,恍然天高海闊。
林熠取出錫壺剛想飲上兩口,晃了晃裡面早空空如也,唯有作罷。
容若蝶曲至一半,溪流對面的竹林里有一名瘦小的黑袍人緩步走出,正是仇厲。
他的面色仍有些蒼白,顯然林熠的一擊也不好挨。
仇厲站在對面溪邊向容若蝶抱拳施禮,容若蝶微微頷首曲聲不歇。
仇厲一反那日青松林中駭人的凜凜威風,安安靜靜佇立不動側耳聽曲,只向林熠一笑示意。
一曲終了,仇厲拊掌過溪,贊道:「小姐神技舉世無雙,仇某今日有幸能得聞一二,快慰平生。」
林熠見他對容若蝶恭敬有加大是好奇,暗道:「以仇老魔的身分修為,何故對這少女百般謙恭?難不成她在冥教中的地位尚在仇厲之上?」
容若蝶道:「仇大哥過獎了,這些日子為追索《雲篆天策》之事著實勞累你了。」
仇厲忙道:「此乃仇某職責所在不敢居功。只是那妖狐宛如憑空消失,仇某雖命人多方查探但仍無音訊。此中多有失職之處,請小姐責罰。」
容若蝶淡淡笑道:「仇大哥不必自責,區區一個黎仙子早晚也逃不脫聖教手心。
「也是小妹失算,低估了林兄才智方至功敗垂成。若言問責,小妹應頭一個向令師謝罪才是。」
一陣晨風吹起,容若蝶竟似不勝秋寒微微一顫,儘管極為輕微但也逃不過林熠與仇厲的眼睛。
林熠的驚訝更甚,實在猜不出眼前這位楚楚動人、纖纖弱質的絕色少女,究竟是何方神聖?能令仇厲萬般恭謹。
但聽仇厲尋不到黎仙子,又稍感安心。
仇厲目中閃過關切之色,低聲道:「小姐日夜操勞可莫累壞了身子。此處風寒,不妨回竹廬暫歇。」
容若蝶擺手道:「不妨,小妹算算時間客人也該到了。」
說著話,西首竹廬中有位滿頭白髮、相貌奇醜的駝背黑衣婆婆,臂彎里擱了件杏黃披風,小心翼翼端著一碗剛煎好的藥湯走過來,說道:「小姐,該吃藥了。」
容若蝶輕蹙秀眉,說道:「岑婆婆,今早不喝這藥成麼?停一、兩頓也無大礙。」
岑婆婆不容置疑拒絕道:「不行,老身什麼事都可依著小姐,唯獨此事答應不得。」
容若蝶嘆了口氣道:「這藥著實苦得緊。」
還是伸手接過蹙眉喝下。
岑婆婆滿臉慈祥,見她將藥湯盡數用盡,目露欣慰,輕輕將披風為容若蝶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