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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鸞霜柔情萬千,向林熠遞過最後的深深一瞥,突然御劍沖向「神罰目」。林熠大吃一驚,左手抓出已慢了半拍。眼睜睜看著雁鸞霜輕盈優美的身影,迎上兩蓬激射而來的光電,寒煙翠碧華如虹,盛綻出千百道絢麗的光濤,竟是祭起了「雲海大真訣」。
「鸞霜——」
林熠的呼喊聲中,兩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凌空激撞,光流如潮飛裂崩散,宏大的聲響吞噬了世間萬籟。
雁鸞霜的嬌軀停滯空中,宛若一朵迎著驚濤駭浪開放的青色百合,在一束束電光咆哮卷裹里飄搖沉浮,硬生生把所有的攻勢擋在了身前。
這一瞬,林熠禁不住熱淚盈眶,他醒悟到雁鸞霜的用心良苦,滿身的熱血亦不由自主地沸騰起來!
躲在一個少女的身後,以她的生命為代價,替自己阻擋雷暴,這,絕不會是他林熠的選擇!
然而,即使他立刻衝上去,「神罰目」同樣會生出另一輪攻勢對付自己,根本減輕不了雁鸞霜所承受的壓力。他知道,惟有自己馬上離開,雁鸞霜才會心無旁鶩地退回返璞仙樹下,藉助仙樹的力量繼續周旋。
她,是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在催促自己離開!還記得古殿那日的捨身相救麼?還記得來時路上關山萬里,伊人獨坐返璞樹下無怨無悔的執著麼?
他的雙腳像是灌了鉛,挪不動半步。他的心像是讓鐵索狠狠勒緊,無法躍動。慢慢地,他忘卻了一切,眼前只有一個奮不顧身的纖柔身影,慢慢地,從他袖口裡,掠起一束黑色的絢光。
東帝釋青衍曾經警告過他,破日大光明弓在魔聖聶天全盛之期,也只敢拉動兩次,此刻,他偏忘了。
雁鸞霜方才告訴他,「神罰目」是天宗瑰寶,隱藏著天地間的千古謎團,毀了它,後果不堪設想,這時,他竟再無顧慮。
「呼——」
魔弓暴漲,一抹濃烈而熟悉的氣息,透過掌心滲入他的心底。久違了,破日大光明弓,他喃喃地想道,這已是自己第三次將它執起。第一回,碎裂了千仞神木,力挽血奕天危局。第二回,穿透了冥海,讓他的目光直抵奈何橋前,追尋容若蝶魂逝的方向。
今夜,他要用它射爆「神罰目」,終結雁鸞霜未來三十年的噩夢。縱然觸怒上天,縱然油枯燈盡,他也在所不惜!
當林熠走出虛蕪之城後,這個世上再無神縈夢繞的牽掛,再無朗朗月明的寄託。
「叮!」
破日大光明弓應聲鏑鳴,穿越滾滾雷聲,體內的太炎真氣剎那成群湧出,如川入海毫無吝嗇。
林熠的靈台一片冰冷沉靜,漠視天地的目光里,閃動著兩簇漸亮的殷紅光焰,依稀燃燒起歲月的激情與決絕的堅毅。
弓身兩端盤踞的魔獸,齊齊爆發出威武雄壯的呼嘯,亮紅的光絲涌動,沿著細長弓弦飛速延伸,會合於弦的中心。
林熠的手指堅定而沉穩地扣上弓弦,破日七訣的心法,在腦海里電閃雷鳴般掠過,迅速攀升至「碎空」的無上化境。
「大道無情,我命在我不在天!」
剎那裡弓身上的真言流動閃耀,訴說著他的桀驁,他的不屈。林熠嘴角浮起一絲漠然的譏誚。大道無情,誰的宿命能夠逃脫過天意?
最終,他不得不與心愛的少女分離;最終,他為了另一位少女踏上了一條不歸路!他可有恨,他可有悔?在舉起弓的片刻里,他的抗爭又是為了什麼?丹田猛地抽空,一股痛徹心扉的酸楚瀰漫全身,破日大光明弓仿佛化作一頭貪得無厭的魔獸,猛烈吸吮著他的精元。
「哼!」
血涌咽喉,強忍不屈,他緊緊咬住牙關,忍耐著經脈似欲碎裂的痛苦,凝動真元繼續拉動手裡的弓。
「轟——」
在熱血怒聲噴濺的一瞬,靈台深層潛伏的絕強魔意驟然甦醒,腦海里仿佛耀過一道燦爛的光,元神脫竅騰升。
弓在手,心已空,一束光箭由弦上伸展,向著十五丈外的「神罰目」傲視張揚。
林熠的元神,如同燃燒的星辰,冉冉散發出雄渾剛烈的殷紅光濤,似要將這無盡的黑暗摧毀。
「嗡——」
弓至滿盈,箭在弦上,四周的景物,甚而包括雁鸞霜窈窕的身影在內,陡然退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由黑色光壁鑄成的隧道。
一頭,是爆烈肆虐的「神罰目」,象徵著天界至高無上的權威;一頭,是孤獨的他與弓,擁有的只是永不可摧的鬥志。
奇蹟出現了,破日大光明弓黝黑的弓身突然如春蠶蛻繭、化蝶而出般亮起雪白無瑕的光暈,緊接著殷紅的弦與箭亦幻化成煌煌金芒,直指蒼穹。
碎空呵,碎空,破碎開天宇,撕裂去光陰,誰在你的光芒里蒼老?
「啊——」
他仰天怒吼,元神倏忽凝鍊成一道金色的光融入箭體,消失不見。他,已是箭——一支破碎虛空的箭,一支挑戰自己、挑戰命運的箭。
金色的光箭遽然再次暴漲,尾端牢牢凝定在顫動的弦上,鋒利的箭頭,跨過塵世的枷鎖羈絆,在黑色的隧道里一往無前地奔跑,怒嘯。時空停頓,寬廣的天地里,仿佛惟有這一束金色的光芒卷涌著一切,奔向期盼的彼岸。
「砰!」
金箭刺入「神罰目」中心,空間宛如一塊塊水晶碎裂剝落,深黑色的隧道亦隨之轟然坍塌。一蓬用世上任何言辭都無法形容的光,壯闊迸綻開,從「神罰目」的深處,金箭在光瀾的激撞里,像花一樣的謝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