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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巨響,近前的一堵磚牆,禁受不住熱浪侵灼驟然倒塌,揚起濃煙塵土往兩人身上壓來。無情的火焰吞吐咆哮,也似亂雲驚濤再次席捲而至。
玉茗仙子盤膝而坐,緊抱羅禹閉起雙目,眼前不由自主浮現起小蘭、夜魁等人慘死的場景,想起那首往日姐妹們常常唱起的詞曲:「生如朝露,彈指芳華;生也多苦,紅顏易老;香如霧,只花知,渺萬裡層雲處,寂寞寸心誰屬?但為君故,惟求一朝一暮,換得青絲如雪已不負——」
就在九離陰焰挾著磚石碎瓦壓到兩人身上的一剎那,浸染殷紅熱血的奔雷仙劍,驀然發出一記清越脆鳴,劍刃中迸射出絢爛光華朝四周涌去,形成一座透明的青色光罩,將玉茗仙子與羅禹包裹在內。
九離陰焰甫一碰觸劍華,「嗤嗤」厲嘶向外翻滾,暗紅色的火舌瞬間褪淡,再不能迫近半寸。
青色的仙劍卻比平日多了一層殷紅光彩,似是羅禹體內的血與它合而為一,產生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源源不絕煥放出耀眼光芒。
玉茗仙子周身頓時生出一股愜意舒泰的清涼之意,灼烈的濃煙也被摒除在外,那些倒塌的磚石覆蓋在光罩上,更沒有傷到她一絲一毫。
徒逢生機的她,驚訝的睜開眼睛,就見羅禹從胸口淌落的熱血,一點一滴的融入劍中,奔雷仙劍上的顏色逐漸轉成殷紅,「嗡嗡」鏑鳴不止。
光罩的色彩也緩緩由青而紅,越來越亮。頭頂不斷有斷垣殘壁坍塌砸落,它卻巍然不動,更教九離陰焰一觸即退徒喚奈何。
玉茗仙子怔怔望著奔雷仙劍,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明白,這融合羅禹鮮血的仙劍,為何能突然發揮出如此威力,居然令九離陰焰也退避三舍?
忽聽到昏睡中羅禹低低一聲呻吟,她遽然一醒,探指封住他胸前傷口,血勢立時止住。奔雷仙劍恍若完成了一次脫胎換骨的升華,雖失去羅禹鮮血的繼續浸染,但光華如故,靈力不減。
玉茗仙子垂首凝望羅禹沾滿血污與煙塵的臉龐,又是酸楚又是欣喜,著實說不出到底是哪般滋味,眸中珠淚潸然滴落,輕輕道:「羅兄,蒼天有眼,咱們可都活下來了!」
晶瑩的淚水滴落在羅禹面頰上,徐徐滑出一道印痕,再被她小心翼翼伸手抹去,仿佛三月清風般溫柔細緻。
此後數日,兩人便在奔雷仙劍強大靈力庇護下,藏身於磚瓦倒塌形成的石穴中,到得後來火勢漸小,仙劍的光芒也漸漸轉向黯淡,直到最後歸於平靜,劍身之殷紅色卻再不褪去,這些都是後話。
卻說玉茗仙子見九離陰焰被隔離在光罩之外,自己與羅禹當可無憂,於是取出兩粒百花玉露丸,一顆內服,一顆嚼爛了敷在羅禹傷口之上,又撕下身上衣袖,為他包紮傷口。
她生平從未對一男子做過如此親匿之事,免不了耳頰火熱,一頭小鹿在心扉里撞來撞去。短短的片刻工夫,已是香汗淋漓,嬌喘細細。
幸虧羅禹始終閉眼昏迷,否則真羞的不知該從何處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這百花玉露丸果然十分靈驗,加上玉茗仙子每日不輟以「枯木逢春」的心法,為羅禹療傷,一條性命總算從鬼門關外撿了回來。
但丹鼎神君的一劍,將羅禹諸多經脈震得斷裂淤塞,全身真氣渙散遊走,怎也聚攏不起,等若半個廢人。
羅禹這些日子裡時醒時睡,神志也是半清不醒。有時迷迷糊糊想要睜開眼睛只覺好難,就感到自己斜躺在玉茗仙子柔軟溫暖的懷抱中,清幽淡雅的幽香脈脈鑽入鼻中,耳畔低低響起伊人婉轉動聽、勝似天上仙樂的歌聲,只可惜聽不清楚歌詞是什麼。
這歌聲令他的心頭充滿了寧靜安樂,好像身軀之痛、石穴外不曾休止的風火咆哮,都已算不得什麼,只要耳畔有歌聲裊繞,他就能再次酣然入睡。
到了後頭幾天,羅禹的精神慢慢轉好,神志也清醒了許多。
玉茗仙子向他說起奔雷仙劍融血護主的奇事,羅禹也是茫然無知,弄不明白其中奧妙。他生性豁達,索性就不去多想,只暗自記下此事,打算回山之後再向恩師請教。
玉茗仙子又將他那夜墜入火海後的情景簡略說了,卻自然而然省卻了其中一段女兒家的心事。
但羅禹縱是木頭,聽她說起追隨自己投入火海,又如何體會不到她脈脈柔情,款款心曲?心中激動,情不自禁握住玉茗仙子纖纖玉手,低聲道:「茗妹,這些日子苦了你。等咱們得出生天,養好傷勢,再去尋那妖婦與丹鼎神君算帳,定要為百花園死難的姐妹弟兄報仇雪恨!」
玉茗仙子被羅禹大手一握,渾身過電般酥軟無力,再聽得一聲「茗妹」更加面紅心跳,悲喜交集,輕聲道:「羅大哥,有你這句話,小妹已然心滿意足。
「只要你不嫌棄,從今往後,我願追隨你到天涯海角——」
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低若蚊蚋,重傷後的羅禹差點就沒聽清楚。
他胸口熱血奔涌,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什麼人妖之別、正邪之分,統統在這一剎那拋到九霄雲外去,用力緊一緊玉茗仙子的縴手,重重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更無需再用言語交流,已能清晰甜蜜的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過了片刻,羅禹才說道:「茗妹,每次我從昏睡里醒轉,都能聽見你在我耳邊輕輕唱著一首曲子,甚是動聽,能不能這會兒再唱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