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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幻雲真人難以抑制的驚喝聲中,連城雪瘦削的身軀陡然側轉,一柄雪亮鋒銳的仙劍從他的肋下穿過,刺入崔非人的胸膛。
崔非人難以置信地低吼,手中仙劍在連城雪的左臂上劃出九道血漕,然而相比於自己的遭遇,這樣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一些。
劍從胸口拔出,「噗——」地帶起一股血飆,崔非人用左手捂住傷處,踉蹌貼到石壁前,嘶聲道:「你——」
「我們三個人之中,必定有一個是叛徒。」
連城雪的劍收起,彷佛從沒有動過手一般,他的左臂鮮血淋漓,染紅了雪白的寬袖,異常平靜地說道:「否則,他們不可能如此之快地發現秘道入口,一路追擊到這兒。」
崔非人感到,自己身體內有某種東西正在飛速地遠去,視野里的一切,都漸漸變得模糊朦朧,像是在做一場噩夢,只是這噩夢永遠不會再有醒來的一天。
他不甘地喘息道:「可是你怎麼能斷定是我?」
「當我看到雲怒塵的一刻,就已明白他是為通元聖鼎而來。所以,他絕對不會允許有人把聖鼎帶走。」
連城雪笑了笑,含著一絲憐憫和惋惜,回答道:「我老了,但並不胡塗。於是我有意將聖鼎交給幻雲真人,如果你不出手,那叛徒就是他。」
「我明白了——」
崔非人似笑非笑地低聲呻吟道,身軀緩緩貼著石壁軟倒。
至於最後他到底明白了什麼,這個答案可能永遠也不會有人清楚。
「啪、啪,啪啪——」
沉寂的秘道里響起一陣鼓掌,雲怒塵微笑道:「『北海雪仙』果然名不虛傳,沒有讓老夫失望。」
「崔兄是為你搶聖鼎而死,閣下難道絲毫不為他傷感憤怒?」
連城雪問道。
「他又不是我兒子,我為何要傷感?」
雲怒塵反問道:「何況料敵不明,自作聰明,這種蠢材死了也是活該。」
「崔非人當真所遇非人,」幻雲真人冷冷道:「雲兄果真鐵石心腸。」
後頭風聲微動,十幾名血衛追到,護翼在雲怒塵等人的身後,一個個虎視眈眈緊盯著連城雪與幻雲真人。
「這個世道,心軟一軟都不行。」
雲怒塵道:「否則老夫當年又何至輸給雲洗塵?」
「雲兄來奪聖鼎,想必是要藉此修煉血罩神功的最高一層『玄牝心經』吧?」
連城雪問道:「看來閣下對冥教教主的寶座念念不忘啊。」
雲怒塵哈哈大笑道:「老夫來取通元聖鼎,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此鼎本就是聖教至寶,在外流落多年,也該完璧歸趙了。」
連城雪點點頭,向著幻雲真人傳音入秘道:「道長快走,絕不能讓聖鼎落入雲怒塵的手中。我來斷後!」
幻雲真人略一遲疑,頷首道:「保重!」
連城雪斷喝道:「走!」
身形急進,「冰琥仙劍」織起一蓬白茫茫的雪霧,席捲向雲怒塵。
他盡催兩甲子多的仙家真元,漆黑的秘道中立時光芒萬丈,劍氣縱橫,牢牢封堵住雲怒塵等人前行的通道。
雲怒塵暗道:「這傢伙多年不見,老是老了點,送他上路卻仍然要費老夫一番手腳才行!」
秘道狹長,上下左右皆無閃展避讓的空間,當下緩緩推出左掌,以重拙對空靈,硬撼了一劍。
「砰!」地一響,漫天劍光退盡,連城雪借勢飛掠,居高臨下刺出第二劍。
雲怒塵右手一晃,亮出柄嬰兒拳頭大小的金鈴,「嘎嘎」沙啞鳴響震得連城雪心旌搖動,劍尖點擊在金鈴上一彈而起。
雲怒塵魁梧的身軀晃了晃,臉上蒙起一層若有若無的血氣,說道:「姥姥,替我截住幻雲真人!」
青丘姥姥淡然道:「山尊也有低聲下氣求人的時候麼?」
光影一閃而泯,已封住幻雲真人前沖之路。
幻雲真人沉聲喝道:「閃開!」
仙劍挑出,化作一束飛虹疾點青丘姥姥咽喉。
青丘姥姥並不硬接,施展靈魄閃遁換位到幻雲真人右側,彈指激出一縷弧光。
幻雲真人橫劍「叮」地擊飛,手腕翻轉掠向青丘姥姥胸口。
青丘姥姥冷冷一笑,道:「神霄派的風起雲落十九劍不過爾爾,幾百年了也不見有什麼長進!」
幻雲真人低低哼道:「好大口氣,卻也未必見得!」
左手拂塵隨之揮出,一式「風行水上」朝著青丘姥姥面門拍去。
青丘姥姥的身形卻比他的劍光更快,圍繞在幻雲真人前後左右飛速飄舞,纏得他無法脫身,偏又未盡全力攻擊。
連城雪與雲怒塵已拼出了真火,兩人都是正魔道上的頂尖人物,經過十餘招的相互試探後,俱已明白在招式變化上,一時半刻之間難以分出伯仲。
一個想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一個希望挫退對手好回身救援幻雲真人,故此不約而同採取大開大闔的硬拼招法,以攻對攻,考教起了彼此的功力。
當下罡風肆虐,劍氣嚴霜,四周石壁次第開裂,不停簌簌剝落,和著狂風盪起滿天煙塵。
林熠和老巒各提真氣護體,朝後退出數丈,站到岔道前壓陣觀戰。
林熠的右手似有意似無意,貼到了腰際。
連城雪和幻雲真人每一聲呼喝,都令他的心底劇烈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