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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點點頭不置可否,道:「去哪裡,我說了算。我的事,你不能插手。」
雁鸞霜欣然淺笑道:「成交,這兩日就由鸞霜來當一次林兄的跟班吧。」
這無疑是世上最美麗的一位跟班了,可惜林熠卻笑不出。
他的右手從傷口挪開,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時已悄然蒸乾,雷聲變得稀疏,雨勢也漸漸減小。
風在動,心在跳。兩人面對面相距不過幾尺,卻同時陷入了沉默。
太極青虛鏡突然「叮」地輕鳴,鏡面右上角泛起十幾點銀白色的光斑,正漸漸向正中移動。
淡青色的銅鏡中心,熠熠閃爍著兩粒微小而幾乎重迭在一起的光點,一粒是林熠,另一粒是雁鸞霜。
林熠抬頭掃了眼銅鏡,聽見雁鸞霜說道:「有人往這方向來了,不曉得林兄打算去哪裡避雨療傷?」
林熠呆了一呆,荒山夜雨迷霧重重,他竟突然發現自己一時失去了去處。
玉水寨是絕對不去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委實不屑於見到隆雅安那張幸災樂禍的人妖嘴臉。
然而除此之外,又還有哪裡可供自己容身療傷?
雁鸞霜察言觀色,已經明了林熠的尷尬之處,當下不失時機地推薦道:「鸞霜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跟我來吧。」
林熠沒可能拒絕,彷佛忘記了誰是誰的跟班,他的眼裡,蒙上了一層黑色的霧氣。
太極青虛鏡在浮光掠影中飛馳引路,古樸光潔的鏡面上,不斷呈現出方圓百里以內的諸般動靜。
光暈流轉里,青色的是山,黑色的是雲,他和她,卻只是永遠凝鑄在鏡面中心的兩個銀色光點。
追兵很快從鏡像上消失,危險的氣息卻並未因此而減弱。
雖然明知不可能,但在林熠眼帘中飛速掠過的一株株古木、一條條溪澗,依稀里都在向他發出猙厲的獰笑,無邊無際地包圍著他,逼迫著他。
那耀眼的閃電,宛如一道道從天而降的鞭子,在身後不停地鞭撻驅動著,讓他不能停留,卻又茫然不知前路是何處?只麻木地追隨著雁鸞霜纖長秀麗的翩影,掠過一片又一片的黑暗山巒。
忽地他腦中暈眩了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狠狠在裡面炸開,以至於眼前的景物立時變得模糊,身軀僵硬地向腳下旋轉著的山岩沉落。
是氣血不足,林熠的靈台一警迅速清醒過來,但體內凝滯艱澀的真氣,已不足以在電光石火之間將他重新拔升,穩住平衡。
他深呼一口氣轉換丹田濁氣,正要掣出心寧仙劍點擊右側一方突兀的巨大岩石,好借力翻轉,不防腰間一暖,已被人用手托起,隨即輸入一股清冽柔和的真氣遊走在幾近乾涸的經脈中。
他身子一輕,驟然騰起,那方堪堪迎面撞上的山岩,從他腳底有驚無險地擦過,甚至能感受到岩石上那種冰冷堅硬的滋味。
「林兄留神。」
雁鸞霜收回縴手,側眸向著林熠微微一笑。
林熠的臉不由自主地一熱,但仍舊什麼話也沒說。
雁鸞霜嬌軀蹁躚如舞,停落在前方一塊猶如鏡台般平滑凸起的石上。
她似乎沒有留意到林熠的神色變化,凝目打量左首懸崖頂端,隆隆瀉落的銀白色巨瀑,秀眉微微蹙起。
林熠佇立在她身側,暗自調勻呼吸舉目觀望。
從一路經過的距離和方位判斷,此處便該是雁鸞霜所說的,那座深隱於齊梧山中的無名瀑布,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使得瀑布水勢更大,數十道匹練跌宕激揚如同蛟龍入海,氣勢極其壯觀恢弘。
但林熠知道,雁鸞霜並非是在欣賞這瀑布的景致,她一定是有所發現才會停下來。
果然他聽她說道:「林兄,假如有個人一直都住在這裡,你今天下午還曾見過她,可晚上再來時,這人卻已不在這兒了。你會怎麼想?」
林熠看了眼太極青虛鏡中央,只有兩點銀光在閃爍,回答道:「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雁鸞霜輕輕一嘆道:「可惜有時候親眼看到的東西,也未必就是真實的。不過我終須入內察探一番,請林兄在此稍候。」
林熠目光一閃,望向奔騰躍動的瀑布說道:「我和你一起進去。」
雁鸞霜微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拒絕,纖秀的鞋尖輕輕一點,人已向著瀑布飄飛而去。
林熠默默無語緊隨其後,驀地周圍一暗瞬間又恢復正常,雙腳已落在瀑布後,一座巨大洞穴的潮濕地表。
岩壁上滴著水珠,洞口有兩盞熄滅的油燈,六丈外一道石門虛掩,從縫隙往外吹著陰冷的風。
風裡,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淡淡的腐臭,兩人都聞到了。
林熠環顧四周道:「這裡的確是一個避雨療傷的好地方,只是多了點不好的味道。」
雁鸞霜的玉容波瀾不驚,回答道:「所以鸞霜剛剛在懷疑,是否應該帶林兄來這裡。」
她收起太極青虛鏡,緩步朝虛掩的厚重石門行去。
她的步履身姿與平時沒有絲毫差異,但已不著痕跡地,封堵住來自任何一個可能角度的突襲,將整個身子調整到了攻防兼備的最佳狀態。這分修為,顯然已不遜色於老巒,或者雲怒塵這樣的超級魔道高手。
倘若一切順利,後天日出的時候,林熠就必須與這樣一位比楚凌宇更加可怕的對手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