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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無雁注視金裂寒,沉聲道:「你真的不怨恨我們?」
金裂寒大笑道:「為什麼要怨恨?這樣的結局,不是比我原先預料的更好?」
金無雁無語點頭,跟在金戰雁身後隱入後廳。
金不雁唏噓道:「人間二十年,恍如一夢中,不如歸去,還我天心!」
蹣跚著,消失蹤影。
廳內大局已定,青木宮入侵的高手或死或擒,不到三成在木仙子拼死抵抗下退走到廳外,已不足為患。
然而金裂寒與金褐四雁一戰,這樣戲劇化的收尾,卻是所有人都未曾料想到。金褐四雁究竟為什麼要背叛金裂寒,更成為一個謎題。
鄧不為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目睹了金裂寒和金褐四雁對決的全過程,內心充滿驚駭與敬畏。假如不是金褐四雁臨陣倒戈,假如不是自己被金城舞早一步擒下,面對金裂寒烈陽怒紅的無儔一擊,他根本不敢存有任何的生望。
一抹冷汗生出,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金裂寒目送金褐四雁走遠,依然一動不動站著,雙手負在背後,身上的金色光暈慢慢消隱,背脊上又露出那道紫色的手印。
「哼!」
他的身軀猛烈震顫,好似隨時要摔倒,把一口涌到喉嚨的熱血吞了回去。
「外公!」
鄧宣驚叫道,衝上去伸手想扶住金裂寒搖搖欲墜的身子。
「不用!」
金裂寒推開他,重新挺直身軀傲然道:「我還不至於這就樣倒下去!」
留守大廳的於恆恭聲道:「宮主,這些叛逆和青木宮的餘孽如何處置?」
鄧宣心一緊,望向金裂寒。
金裂寒搖搖頭,緩緩地道:「這些已經不是老夫的事了。稍後,會有人告訴你應該怎麼做。城舞,你過來。」
林熠走到金裂寒身前,小青坐在他肩頭,眼裡居然也充滿對後者的景仰與推崇。
金裂寒再吞咽下一口血,緩聲道:「你仍不肯叫我一聲『爹』麼?」
林熠沉默片刻,回答道:「你該明白,這次我來金陽堡,是為了什麼。」
金裂寒放聲笑道:「好,好!不愧是我金裂寒的兒子!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拘泥於一聲稱呼,一夕恩怨?只要我認定你,你就是我的兒子!」
林熠一震,金裂寒的手中已多了一支潔白晶瑩的玉筒,微笑著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金牛宮之主。這卷《雲篆天策》,也算有了一個歸宿!」
不等林熠說什麼,於恆率先拜倒,高聲道:「恭喜老宮主,屬下必定竭盡所能輔佐少宮主,中興金牛宮,重振雄威!」
金裂寒目光轉向鄧宣,和聲道:「宣兒,剛才你衝過來,是想扶住老夫,對麼?」
在金裂寒的注視下,鄧宣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金裂寒宏聲道:「好,就衝著你這片心意!宣兒,你過來!」
鄧宣不知所措地望望林熠和鄧不為,走到金裂寒面前。
金裂寒握起他的雙手,上下仔細打量,嘆息道:「假如沒有城舞,我險些錯過了你!」
鄧宣聽得更加迷惑,就聽金裂寒用他不怒自威、無可拒絕的聲音命令道:「閉上眼睛,全身鬆弛,用心守住靈台!」
「轟」的腦海一震,兩股沛然莫御的灼熱魔氣,從他的左右雙手奔騰湧入,宣洩經脈,遊走全身。巨大的震撼感覺瞬間把他的神志吞沒,眼前金煌煌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曉得自己彷佛成為了一個氣囊,從金裂寒手中不停湧進的雄渾熱流充填。
周圍寂靜無聲,鄧不為錯愕地凝視金裂寒和自己的兒子。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岳父大人,居然會在臨去前,把一身的魔功毫不吝嗇地轉授給鄧宣。
縱然,鄧宣只能轉化吸收其中的一二,也堪堪能與於恆這樣的金牛宮護法分庭抗禮,比肩不遜。
只有林熠,對發生的一切都毫無意外,靜靜關注金裂寒釋放真元,泰然散功。
「嗤嗤」的金霧漸漸淡去,又重露出金裂寒和鄧宣的身影。
一道道皺紋在金裂寒臉上顯露,銀白色的捲髮也變得枯乾萎縮。他收回手,用僅餘不多的真氣向鄧宣傳音入秘說了幾句。
鄧宣頓時露出驚異與悲傷的神情,搖了搖頭似乎是想拒絕什麼。
金裂寒厲聲喝道:「這是我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必須照做!」
鄧宣垂下頭,壓制著濃重的悲傷,眼角噙淚道:「是,外公,宣兒一定不辜負您老人家對我的最後期望。」
金裂寒欣慰而笑,鬆開鄧宣環顧四周,無限寂寥地低吟道:「夢幻空華,人世百年;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謁語念罷,笑容凝固在臉。一代梟雄,就這樣筆直立著,為自己畫上人生最後一個句點。
靜靜地,在他掌心裡有一團碧色光亮閃爍如星。他緊緊握的,正是那柄玉如意。
「外公,外公——」
鄧宣向著金裂寒渙散去光采的眼睛,低聲喚道。
林熠低沉的聲音徐徐道:「他已經走了,也許下一世我們還能有幸相逢。」
「不可能!」
鄧宣像是突然爆發,歇斯底里地大叫,伸手緊緊抱住金裂寒的遺體,感覺那身子兀自是火熱的,那眼睛依舊在看著自己。
廳中沉悶無比,林熠的心緒不知怎地也受到感染,惆悵地站在鄧宣身邊,沒有一點成功後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