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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起身,故意又作出沙啞的聲音,抱拳道:「多謝姑娘援手解圍。」
容若蝶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況且你我同舟共濟,小妹此舉亦是在保全自己。」
岑婆婆一臉警覺地站在容若蝶身畔,隨時戒備林熠的舉動,冷然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不摘下面具?」
林熠道:「婆婆恕罪,在下實有難言苦衷,對兩位卻絕無惡意。」
岑婆婆道:「你不肯說,老身卻偏要知道。小姐,你暫且站得遠些,待我揭下他的面具,看看臉相再說!」
容若蝶搖頭道:「婆婆不必出手,我已經知道這位先生是誰了。」
岑婆婆一怔,詫異道:「小姐,你認出他來了?他是誰?」
容若蝶笑道:「婆婆,你還沒注意到麼?這位先生左肩裸露出的肌膚結實光亮,顯然年紀甚輕。方才咱們進來時,他身軀微微一震,顯然是因為他認得你我的聲音。而他聲音沙啞也是刻意為之,定是不願咱們聽出他的來歷。
「這樣一個他認識咱們,咱們也見過他的年輕人,算來算去,也沒幾個了。」
岑婆婆性子耿直,遇事喜好勇往直前,可不代表她是笨蛋。聽容若蝶這麼一解析,立刻恍然道:「混小子,你是林熠!」
林熠苦笑道:「早知道瞞不過蝶姑娘慧眼!」
這次,他沒有掩飾嗓音。
容若蝶亦是一笑,道:「林兄,想不到咱們會在這裡重逢,著實令小妹驚喜不已。」
林熠嘆道:「一失足鑄就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小弟落難之軀,已非昔日離開築玉山之時的林熠。現下整個正道都在通緝追殺我,我蒙上面具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容若蝶道:「林兄不必太憂慮,如今禍福難料,成敗之數未定。」
林熠一聽「福禍」二字,立即聯想到曹彬等人即將面臨的大難,急忙問道:「蝶姑娘,你是否知道曹府現在的情況?」
「雁鸞霜已到曹府,同行的還有不夜島少島主楚凌宇。有他們在,府外各路人馬均有忌憚,眼下按兵不動,都想讓別人去打頭陣,暫時風平浪靜。」
林熠心頭稍寬。
岑婆婆一拄龍杖,不耐煩道:「你們兩個一見面偏生有那麼多話,還不快往前闖?」
第九章 琴書
當下岑婆婆在前開道,三人魚貫走進地下的那扇門戶。朝里行進約有三丈,前方轟隆一響,兩道石門緩緩中分,裡頭露出火燭光亮。
三人走進石室,壁頂上懸著一盞巨大的宮燈,美輪美奐,流光溢彩。剛剛站定,身後的石門已徐徐合上,屋中密不透風再次與世隔絕。
宮燈上一亮,現出公攬月的光影,低笑道:「三位可曾注意到那座沙漏?」
只見密室的中央,赫然擺放著一座六尺高的巨型沙漏,透明的漏斗里盛的並非黃沙,而是一種深褐色的液體,十分的醒目。
岑婆婆忍不住喝問道:「公老兒,你在這兒放了個沙漏,又想耍什麼花招?」
公攬月對她的粗聲惡氣也不以為意,依舊用含著詭異莫測的笑聲說道:「這座沙漏里的『忘塵水』,會在一個時辰之內流淌殆盡,屆時整座密室的地面將泉涌如注,瞬間被大水淹沒。
「順便提醒一句,這水乃是老夫取自無寐河的三千弱水,縱是大羅金仙,也難以在裡頭支撐過一炷香的工夫,便會全身腐爛,五臟六腑齊齊壞死。即便有護體真氣也無濟於事,實在是老夫能找到的最厲害的水。」
林熠「哈」了一聲道:「絞一絞,泡一泡。公老頭,你以前在屠宰場幹過麼?」
公攬月嘿嘿笑道:「老夫行事,豈能以等閒常理度之?」
容若蝶問道:「不曉得公老先生這一回,又是給咱們出得何種題目?」
公攬月回答道:「這間『文思泉湧齋』之內,藏有九幅妙絕古今的對聯,三位可在一個時辰里將它們依次尋出,並對上下聯。只要九幅對聯均能答上,通向『琴心軒』的密室之門,自然應聲而開。
「否則的話,弱水滔滔,為君送行。」
岑婆婆呸道:「狗屁!老婆子我活了百十多歲,從沒聽說過有靠對聯設置機關的。公老兒,你當自己是皇帝老子,要人考狀元,點翰林麼?」
公攬月哈哈大笑道:「老虔婆,奉勸你莫把孤陋寡聞當榮耀。現在計時開始,諸位請抓緊工夫,好自為之吧!」
光影一閃無蹤,巨型沙漏中的忘塵水「滴答」有聲,飛速的流淌。
岑婆婆仰頭衝著宮燈怒吼道:「公攬月,你敢說老身孤陋寡聞?有種探出你的烏龜腦袋,讓我活劈了你!」
不管她如何大呼小叫,公攬月亦不再現身。
容若蝶和林熠兩雙目光環視四周,已經開始找尋隱藏的對聯。
就見四面的玉石牆體上,分別鏤刻著兩幅壁畫,再加上腳下的一幅,剛好共是九幅。
每一幅壁畫的內容,都取自昔日文聖駱子的《九章集注》中典故,人物栩栩如生,譬如潑墨山水,極見功力。
兩人不約而同走到第一幅壁畫近前,上面刻的是一名學童在書房之中,頭懸樑,錐刺股,發奮苦讀的畫面。
林熠心頭微微一動,隱約察覺到玉壁上的每一筆銀鉤鐵劃融會貫通,一氣呵成,仿佛在昭示著什麼。
漸漸的,這幅壁畫中的人物、詩書、桌椅、門窗乃至書桌上的文房四寶,都褪淡隱滅,浮現起一座錯綜複雜、變幻萬千的古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