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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飛行大約兩個時辰,小金就需要換毛重來一次。乘這工夫,容若蝶正可稍事休息,用些清水和食物。
她指點小金徑直向西北而行,盡力避開繁華城鎮和正魔兩道的勢力地界,飄飄蕩蕩不覺太陽已在地平線上五起五落,所經之地逐漸荒涼,滿眼都是淒迷無垠的戈壁大漠。
偶爾,黃澄澄的沙丘上,會有一些黑點在緩慢艱難地移動,那是前往西域通商的駝隊,經年累月行走在這條與危險和死亡做伴的路上。
又過兩天,西方地平線的盡頭,赫然出現一座氣勢雄峻連綿不斷的巨大山脈,猶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將肆虐的沙海阻擋在它堅實的足底。
容若蝶早已將西域的地理讀得滾瓜爛熟,立刻知道自己經過連續的長途飛行,終於抵達了作為西域門戶的戈彌丹東山脈。
山高萬仞,小金不得不頻繁地升高金雲。
周圍的空氣越發冷冽稀薄,讓容若蝶生出透不過氣的胸悶噁心感。
她服下一枚丹丸,呼吸稍稍順暢了點。
金雲幾乎是在貼著戈彌丹東的山勢飛行,眼前的景物從土黃色變成翠綠色,又從翠綠色慢慢變成一片寂寥的冰天雪地。
容若蝶身上的衣衫層層加厚,最後緊裹的披風上都凝上了一層薄霜。
箏姐握住她纖柔的小手,不停地用靈力助她驅寒,擔憂道:「小姐,我們先退回山下再想穩妥點的法子,這樣你怎麼受得了?」
容若蝶貝齒打戰,用力呼吸著彌足珍貴的冰冷空氣,雙頰卻彤紅如霞,微一搖頭道:「我沒事,看,這不是快過山頂了麼?」
「嗚——」
如同鬼在嚎叫,一股洶湧的狂風橫掃而來,吹得金雲劇烈起伏左右搖晃,倏忽飄飛出十多里。
「小姐,千萬別放手!」
箏姐叫道,握住容若蝶的手努力穩住身形,不讓狂風將她們吹下雲絮。
漫天都是白茫茫被風吹颳起的雪霧,根本分辨不清東南西北。
再看小金,用冥海魔物與生俱來的靈力駕馭著雲絮,在風雪裡載沉載浮,不時吱吱歡叫兩聲,不但沒半點害怕的樣子,反而似乎挺享受這種刺激。
一陣陣的天旋地轉,容若蝶幾乎暈厥過去。
正當神志開始模糊不清,有一種海水沒頂的幻覺時,猛然身下的雲絮一振,像展開雙翼的蒼鷹臨風翱翔,呼地掠過山巔。
風雪立時消退,眼前呈現出如夢如畫的綺麗美景。
落差數千尺的戈彌丹東山脈西側,一望無際的高原草甸,在藍天白雲下自由奔放地伸展。
輕盈的雲影投影在黃綠色的草野上,像一團團蕩漾的波光,空靈如風,飛速地移動遠去。
成千上萬姿態各異的高原獸群,逍遙寫意地奔馳棲息,一隻只飛禽在雲底遨遊,甚而好奇大膽地簇擁、追逐著她們乘坐的金色雲絮。
更遠方湖泊河流星羅密布,像顆顆珍珠,條條彩帶點綴無邊的草甸。風變得柔和,空氣雖然稀薄卻蘊含著獨有的清新,仿佛在為她們清洗滿身風霜。
天更藍了,透明得近乎讓人神痴心醉。回想剛才驚心動魄的歷險,如今的感受,簡直是上蒼對成功跨越戈彌丹東山脈的旅者的饋贈與回報。
小金興奮地睜大眼睛,比起冥海的瘋狂與空漠,這裡的一切不啻像天堂一般的美麗動人。它在想,什麼時候可以帶著小青來看看,見識見識這域外的萬千風情。
可惜身後的容若蝶已經筋疲力盡,只好降下雲絮找尋歇息的地方。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陽光灑落在湖泊溪流上閃耀著點點銀輝,恍若是夜幕中浮動星辰的璀璨光芒。
突然小金吱地一聲歡呼,高舉著小手往前方一指,湖邊兩個用牛皮支起的圓錐形大帳映入眼帘,一對少年兄妹正騎在馬上趕著牛羊群從水邊歸來。
炊煙裊裊,溢出誘人的奶香味,小金吞了口饞涎,不待容若蝶吩咐,它駕著金雲便飄落到湖畔,跳上箏姐的肩頭,手指牛皮大帳一通跺腳大叫。
箏姐攙著容若蝶走向帳篷,低聲道:「小姐,今晚我們便在這裡借宿一夜罷。不知這裡是否能用中土的銀兩,不然可有點麻煩。」
說話間,從大帳里走出一個皮膚黝黑的老者。
他一身黑底彩紋的當地裝束,滿頭的白髮用一根藍帶子箍起,在腦後束成十多條長辮。
老者面帶淳樸的笑容向前欠身,雙臂展開施禮問候道:「來自遠方的美麗姑娘,歡迎你來到芑瑪海作客。」
他說的是半生不熟的中土語言,反倒讓箏姐聽得雲裡霧裡不知所以。
容若蝶明白老者所說的「芑瑪海」,應該是身邊的那座小湖泊。
依照西域的習慣,小到水潭大到湖泊,都被統稱作「海」。而「芑瑪海」的意思,在梵語裡可以解釋為「富饒之水」,確也恰如其分。
她淺笑著回應道:「大叔您好。我姓容,來自中土。請問該如何稱呼您?」
老者聽容若蝶居然說出一口流利的西域梵語,不由大感意外,也改用梵語笑咪咪回答道:「我叫達瓦,是這裡的家主。」
接著,他又向容若蝶引薦那兩個剛跳下馬走過來的少年男女,道:「這是我孫子喇巴次仁和孫女拉則。他們的爹娘去中土經商很少在家,這裡就我們祖孫三個。」
小金在旁邊抓耳撓腮,眼巴巴地望著容若蝶,容若蝶不覺莞爾,察覺喇巴次仁和拉則正十分好奇地打量自己,當下微笑道:「達瓦大叔,我們能在您家裡借宿一晚嗎?明早我們就啟程前往唐納古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