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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盼衡兒今後否極泰來,平安喜樂,做個坦蕩君子,俯仰天地。一切災難罪孽,我曹彬願一力承擔,千刀萬剮,甘之如飴。」
儘管殿內人聲嘈雜,曹衡的小耳朵仍聽得真真切切。所謂慈母嚴父,一貫以來小傢伙總對自己的爹爹心存三分敬畏。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爹爹對他的疼愛絕不下於娘親,遠遠勝於自個兒的性命。
他心中感動,叫道:「爹爹!」
一頭偎進曹彬堅實溫暖的懷中,說道:「衡兒一定聽您和娘親的話,將來做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光明磊落,行俠仗義。」
曹彬將愛子抱入懷中,感慨萬千,頓感到以往數年的奔波之苦盡不值一提,苦盡甘來夫復何求?輕拍曹衡的肩頭,道:「來,你也向真武帝君敬上一炷心香,多謝他起死回生,澤被曹門。」
曹衡應了,罕有的規規矩矩,真心誠意學著爹娘的樣子向真武神像叩拜進香。曹彬抬頭望著真武神像,再祈一願,願林熠能逢凶化吉,冤情得洗。
敬完了香,曹彬又捐出百兩紋銀,在觀里轉了一圈。但到處人流如潮,連走路也難,後殿更被圍得水泄不通,遠遠望去儘是黑壓壓的人頭。曹衡、曹妍不久就覺著無聊,連聲喊餓,只得退出觀外。
來到馬車停泊處,不見有其他人迴轉。曹衡與曹妍鑽進車裡,打開食盒,單找些蜜餞乾果吃了起來。
過了大半個時辰,眾人陸續回來。孫二左手一串油炸臭豆腐,右手一串冰糖葫蘆,吃的不亦樂乎,讓曹衡大是眼紅,吵著要買。
馬橫意猶未盡,提議道:「大師兄,時日尚早,咱們也不著急回城。乾脆再雇條船,一邊游湖,一邊喝酒,豈不痛快?」
話音未落,曹衡已拍紅了巴掌,眾人亦附和叫好。曹彬微笑道:「泛舟湖上,確乃樂事,就怕天寒地凍,雇不到船。」
馬橫拍胸脯道:「大師兄放心,別人去了沒有,咱們威遠鏢局還怕沒有麼?小弟這就去找船,你們隨後跟著來。」
說罷翻身上馬,帶了兩個同伴往湖邊馳去。
一行前呼後擁,駕著兩輛馬車徐徐跟上,須臾到了湖畔。只見碼頭上馬橫站在一艘畫舫之上,正朝眾人揮手招呼。大伙兒興致高漲,把車馬寄存岸邊,魚貫登船,齊齊稱讚馬橫辦事得力。
這艘畫舫上下兩層,裝飾精美,水手僕從一應俱全。原本是朝中權貴的私家遊船,閒泊於此。但禁不住馬橫重金誘惑,船老大私下接了這樁買賣,也算是一筆小小的飛來橫財,與手下分了,正可為家裡置辦一些新衣臘肉。
眾人在船艙里坐定,船老大一聲令下起錨揚帆。這座撫仙湖碧波萬頃,終年不凍。湖中三十六峰卓然林立,盡顯北方山水之雄奇峻偉,遙望長空雲渺,碧波浩蕩,譬如一幅潑墨畫卷,引人入勝。
船中許多人都不是頭一回遊湖,但依舊興趣盎然,沒坐一會兒便三五成群上了二樓的甲板,憑欄遠眺,極目湖天。曹衡與曹妍在甲板上奔下奔上,追逐嬉戲,風裡洋溢起清脆的童音歡笑。
林熠與曹彬並立船頭,風動衣袂,心懷舒暢。曹彬凝望湖光山色,說道:「錢先生,你可曾聽說過,這撫仙湖的由來還有一個神奇的典故。」
林熠搖頭,回答道:「老朽孤陋寡聞,還請曹兄指教。」
曹彬呵呵一笑,伸手遙指前方數里外的一座青峰道:「傳說幾千年前,那座名叫『金雲島』的小峰上隱居著一位魔神。他不知犯下何事被貶入凡塵,卻依舊不思悔改,四處為孽。
「每逢月圓,他必要踏平附近一座村莊,將男女老少悉數剖心挖肝,下酒來喝。普通凡人雖對他恨之入骨,但實力懸殊又豈是這魔神的對手?久而久之,漣州的村民為保性命,便紛紛背井離鄉,逃亡他處。」
林熠笑道:「故事說到此處,通常便該有哪位大羅金仙體察人間疾苦,仗劍下凡,除魔衛道,將那位魔神打得萬劫不復吧?」
曹彬搖頭道:「不是這樣。如此過了數年,那魔神貪戀人間自在,竟樂不思遷,在金雲島上建了一座比皇帝老子還宏偉豪華的宮殿,並下諭招徠仆傭以供驅使。
「他還言道,誰肯入宮為仆,便免去其全家災厄。十年屆滿,盡可攜帶宮中珠寶珍玩回返家鄉,成家立業。」
林熠嘿道:「條件可謂優厚,那魔神最終招到人沒?」
曹彬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久之後還真有一個年輕人上了金雲島,自願為仆。但到最後,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原來漣州的父老鄉親早對魔神深惡痛絕,寧死也不願以身侍魔,惹來鄉鄰唾罵。
「偏偏這個年輕人捨棄了新婚妻子,告別年邁爹娘,獨自一人進了魔宮。沒幾日,他父母受不了親朋冷淡、鄉鄰譏嘲,竟被雙雙活活氣死。貌美如花的妻子不願背負罵名,亦改嫁他人。」
說到這裡,曹彬低低一嘆道:「這年輕人聞知消息後,竟不為所動,反責怪妻子沒有福分,不能等到自己十年後衣錦還鄉,共用榮華富貴。從此他死心塌地的侍奉魔神,奔前驅後極盡忠誠。
「漸漸魔神對他消除了防備,又因這年輕人能說會道,精明幹練,不覺大加欣賞起來。有一日醉酒之後,他無意中終於說出自己身上唯一的破綻,那便是腳板心乃其法力所不能及處,只消匕首運勁一戳,即刻元神潰散,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