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頁
護衛頓了頓道:「林教主,既然少主沒醒,在下就不打擾兩位休息,我已安排人在樓道上聽命,有事招呼一聲就成。」
林熠點了點頭,只聽外邊腳步微響,那名護衛逕自去了。
他從座椅里站起,慢慢走到窗口,伸手推開一道縫隙,夜風迎面撲入。
園內黑沉沉似在沉睡,園外的朱紅燈籠兀自懸浮飄蕩,距離天明應仍有段時間,濃重的黑暗籠罩著匯桐園。
不曉得過了多久,空桑珠一顫,青丘姥姥的話音徐徐響起:「你在看什麼?」
林熠不經意地笑了笑,悠悠回答道:「我在看夜能夠有多黑。」
青丘姥姥冷冷道:「有興趣聽聽我剛才有什麼意外的收穫麼?」
林熠道:「恰巧,我也有一樁相當重要的發現。不過,咱們還是稍後再說,天快亮了,難不成真的要留下來吃早飯麼?」
他輕念真言祭起秘虛袈裟,身形自窗台前驟然消隱。
秘虛袈裟的光華亮起又熄滅,屋裡又恢復幽暗,遠方天際露出一縷魚肚白。
第八章 撥霧
「你是說冥教教主林熠昨夜闖宮,而且很可能現在還躲在中寒住的匯桐園裡?」
剛自外返回的天石宮宮主石品天一臉疲憊,坐在書房裡撫著自己下巴上的硬鬍鬚,聽著石道廷報告。
在他左手的椅子上坐著的是山魈石道蕭,昨晚陪他一起外出的人。
石道廷坐在自己的輪椅里,神色從容地點頭道:「是,但沒有宮主的允許,屬下恪於嚴令,不敢擅自入園搜捕,只好嚴密監視匯桐園內動靜,等候宮主返回再做決定。」
「嗯。」
石品天心不在焉地聽著,問道:「昨晚宮內死了多少人?」
石道廷欠身答道:「自林教主入宮後,先是死了一個小侍女,在逃跑突圍時又造成七名護衛死傷。今天一早匯桐園少公子命人來報,他昨晚突中奇毒險些喪命,上茶的侍女卻莫名其妙地失蹤。
「然後有人發現二公子的護衛甄剡死在了井裡,身上無任何傷痕,似是酒後落水溺死。剛才又有報告,內府大廚孫師傅昨天半夜上吊身亡,臥室門窗緊閉,應屬自縊。再有——」
「啪!」
沒等石道廷說完,石品天狠狠將杯盞砸在茶几上,怒罵道:「你奶奶的,老子才離開多久,宮裡就出了這麼多事!你這鷹踞旗旗主是怎麼當的?
「人一個個地死,兇手呢?你倒是抓出來讓老子看看呀!還自詡是什麼鬼才,屁才!我要是你,早挖個坑把腦袋埋進去算了!」
對於石品天這番劈頭蓋臉的臭罵,石道廷靜靜聽著,眼睛眨也不眨,等他老人家吼完在那兒呼呼怒喘,才心平氣和道:「宮主息怒,道廷確有失職,甘受責罰。這些事情聽起來好像凌亂不堪,可我總隱約感覺其中隱藏諸多蹊蹺。
「也許有條看不見的絲線將它們從頭到尾串連在一起,這些事情應該都絕非偶然,甄剡和內府大廚之死也絕不可能出自意外或自殺!」
石品天怒氣難消,將雙腿架到身前的軟墊上哼道:「老子只要兇手和真相,你囉嗦一大堆,左一個可能、右一個感覺,又有個屁用?」
「宮主教訓的是。」
石道廷習慣性地想從寬大的袖口裡取出羽扇,似乎沒有這玩意兒在手裡搖來晃去就無法思考,可手探進去卻抓了個空,這才想起它昨夜已被林熠的心寧仙劍毀去,暗自一聲苦笑,接著說道:「但宮內一夜之間,兇案與意外接二連三地發生,請容道廷仔細推敲,抽絲剝繭尋出真相。」
石品天不以為然道:「你在老子的書房裡一坐半個時辰,又推敲出什麼來了?」
石道廷真能沉住氣,面對蹺腳罵娘,兼面帶不屑的石品天,他細小的眼睛裡閃動睿智光芒,緩緩道:「我認為,昨晚發生的所有事情,歸根結柢都與大公子弒母出逃一案有關。」
「放屁!」
石品天一拍茶几,破碎的杯盞應聲彈起摔落在地,怒道:「那小兔崽子如今遠在天南空幽谷,像只王八縮在百花園裡不敢露頭,他憑什麼能掀起這番風浪,一夜間把整座天石宮鬧得雞犬不寧?」
山魈石道蕭,也就是林熠,坐在石品天一旁的人,一言不發、冷眼旁觀。
如果沒有空幽谷的會晤,只看石品天眼前暴跳如雷的草包表現,恐怕很難想像他居然會是統領一方的魔道霸主,但只要細細玩味石品天的話,便能發覺這當中的蹊蹺。
他好像是滿口粗話把石道廷罵得狗血淋頭,其實已不著痕跡地將石道廷懷疑的目光引向天石宮內除石左寒以外的其他人。
石道廷微一沉吟微笑道:「大公子單槍匹馬,當然不可能在短短几個時辰里做下這許多事。」
林熠裝扮的石道蕭開口問道:「四弟,你剛才說還有一件事?」
《幽游血書》中記載的「擬音大法」,以真氣振動聲帶發音,令林熠將石道蕭的嗓音語氣模仿得唯妙唯肖,堪稱以假亂真,石品天瞧向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林熠也不去理會。
「是這樣的,」石道廷回答道:「據報昨夜最先發現林教主,現身阻擊的那四名護衛,從裝束與招式上來看應屬獅吼旗。可早上我派人向三哥查證時,他卻說麾下部屬並無傷亡,更古怪的是,那三具屍體連帶一名受傷的護衛也盡數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