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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苦笑搖頭,道:「難不成我還讓你拎著水桶進來麼?」
脫下衣物,一頭躍入滾熱的池水裡,暖洋洋的感覺令他舒服得像飄上雲端。連日的緊張勞累,也隨著池子裡蒙蒙的水蒸氣一起蒸發。
他鬆弛身心泡了片刻,疲乏稍去,凝神聆聽外面的動靜。確認藕荷已經離開,又仔細打量浴室里的布置,同樣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才徐徐運轉太炎真氣,將左臂上隱藏的傳音法陣祭出。
他束音成線,注入傳音法陣呼道:「我是龍刃,漁夫在家麼?」
一個聲音模糊傳來,雖然稍稍有些失真,但仍能聽出是個男子的嗓音回答道:「在家,龍刃稍等。」
少頃釋青衍的聲音傳來,問道:「龍刃,我是漁夫,你現在在哪裡?」
林熠道:「無涯山莊,但具體位置我不清楚。我已見過龍頭,更準確的說是見到了他的影子,他應該就是水無痕所說的龍尊。」
釋青衍道:「傳音法陣維持不了太久,你揀要緊的簡略說。」
林熠簡短扼要敘述了這些日子以來在無涯山莊的見聞,最後道:「依照我的估計,很快我便會以金城舞的身分進入金牛宮,到時候我該怎麼做?」
釋青衍沉吟著回答道:「你最要緊的,是盡力爭取龍頭對你的信任。」
林熠問道:「龍頭要收齊六卷《雲篆天策》,可是至少有一卷已經由黎仙子的手交到仙盟,他為何還有把握對我這麼說?」
「我現在還不知道。」
林熠道:「明白了。那你是否有法子根據我提供的線索查出老巒的底細,見過的人里除了龍頭,我最拿不準的就是他。」
釋青衍道:「好,我們會盡力配合你。」
林熠想想接著問道:「現在昆吾山的情況如何,他們對我被人劫走的事情,做何反應?」
釋青衍回答道:「這筆帳現在是算到了冥教和蝶兒的頭上,當然也包括你。當日看管你的法堂弟子,全數死在了血罩神功之下。」
林熠沉聲道:「是雲怒塵。」
頓了一頓,又問道:「若蝶好麼,我能否和她說上一句?」
「她很好,不過箏姐已護送她回築玉山了。冥教里,還有她的任務。」
第四章 新生
林熠勃然生出一股怒氣,低聲質問道:「你答應過我要好好保護她,為什麼還要讓若蝶回冥教?」
釋青衍道:「這個世上,除了你之外,最關心蝶兒的人便是老夫,但是,有些事情非她不可。我會盡最大力量保護她,一定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林熠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說道:「我相信你,不要讓我失望。」
釋青衍模糊的聲音愈漸低微,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這次通話到此為止。另外,黎仙子已經離開合谷川,她……正在四處找你,也許你很快會遇見她。」
林熠緩緩道:「謝謝你告訴我,她不會認出我的。還有什麼問題麼?」
釋青衍斷斷續續的聲音道:「多保重!我……保證,等你……的一天,若蝶一定會在……台上等你!」
林熠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這麼做,並不只是為了若蝶……」
真氣一收,切斷了聯繫。左臂上的符印漸漸褪淡,隱入肌膚之下。
他深深將頭扎進水池中,久久埋藏,似乎是想藉這池水清洗自己的思緒。直到藕荷在外頭高聲問道:「公子,要不要再加些熱水?」
林熠抬起頭,抹去臉上的水珠,回答道:「不用,我洗完了,這就出來。」
他穿上衣服,束好髮髻走出浴室,丹田裡有些空得難受,剛才的傳音法陣果真耗費了不少真氣。於是說道:「藕荷,我要休息一會兒,沒事就不要來打擾我了。」
回到屋裡,林熠盤膝坐到榻上,將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又重新細想了一遍,天色漸近黃昏。
一縷斜陽照入,窗外的夕陽絢爛,溪水潺潺,一片寧和,然而在這一片寧和之側,就有一座人間煉獄近在咫尺,那一聲聲悽厲而絕望的慘叫哀嚎,仿佛無止境地在耳畔迴響。
收拾情懷,林熠徐徐澄靜神思入定打坐。他默念太炎心訣,靈台漸漸空明清朗,丹田內溫暖的真氣緩緩生成,像水漲秋池充盈蕩漾。
太炎真氣在丹田內流轉十八周天后,分由奇經八脈汩汩而出遊走全身經脈,空乏的身心為之潤澤,像注入了清冽甘霖。
林熠全心融入了忘物還情的境地里,不知道夕陽遠去,只留下清空月明,夜燈初上,也不知道晚風乍起吹動窗紙沙沙輕響,屋外的春溪一如往昔地不斷流逝,不再歸來。
當真氣運行到泥丸,林熠的頭頂一熱,貯藏其中的一縷縷靈元歡呼雀躍,如雲如煙逐漸凝聚收縮。經過這多天破日七訣的修煉與南山老翁的點化,林熠的仙心突飛猛進,泥丸中的靈元亦水漲船高,一日千里。
太炎真氣一圈圈在泥丸內部循環,一股先天神識油然而生,悄然推動著靈元凝集,宛如百川歸海,完全不需要林熠催動意念進行控制。似乎,已是水到渠成的事,便如人的呼吸與心跳,源於本能。
林熠徹底放開了身心,靈台無塵無慮,清晰而欣悅地感受到泥丸中奇妙的變化,就好像是一個旁觀者。剎那間,這頭頂小小的泥丸化作了一片浩瀚無垠的天地,讓他的神思盡情奔馳,翱翔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