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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纖盈在底下向鄧宣低笑道:「水公公真夠意思,竟主動幫著我爺爺說話。」
鄧宣搖頭不語,目光專注在唐守隅臉上。
他迭遭慘變心智成熟許多,此刻已隱隱瞧出,花千疊和水無痕多半事先早有溝通,卻不清楚天石宮石右寒會否也在其中。
不過按照花千疊評價石右寒的語氣和其低一輩的身分,應該沒有份。
他腦筋急轉,揣測著花千疊和水無痕此舉的用意。這些人用「老奸巨猾」四字來形容都稍嫌委屈,自己說不定莫名其妙被夾在當中,怎麼著道的都不知道。
仇厲道:「東西聖教合併之事本屬內務,水宮主既明知不相干又何需多此一問?」
花千疊不緊不慢道:「仇先生說的極是,本來老夫等人不想多嘴的,可仇先生只怕有一事至今還蒙在鼓裡,否則斷不會再出此言。」
仇厲哼了哼不接話茬,花千疊自然不能自說自話繼續下去。
鄧宣漸漸看出蹊蹺,適時地問道:「請問花宮主所說的是哪樁事情?」
花千疊向他激賞頷首,回答道:「鄧宮主,想那巫聖雲洗塵派遣使團前來雍野,是何等隱秘的消息,而稍後巫霸雲怒塵聞風而動亦遣人南來,至此徑人皆知轟動一時。
「由此正魔兩道、各門各派風雲匯聚齊赴雍野,而唐教主與座下諸位長老居然處變不驚,依舊穩坐釣魚台,你不覺得有點奇怪麼?」
水無痕道:「這奇怪之處就在於,究竟是誰泄漏了消息,引得各路人馬南來?」
話到這個分上傻瓜都嗅出了味道,何況鄧宣並不傻,但他同樣也不願被人當槍使,所以一笑而過,再不答水無痕的問題。
隆雅安插口道:「如此說來,似乎水宮主懷疑,是唐教主有意放出的風聲?」
水無痕拊掌大笑道:「老夫與花兄思來想去不得要領,隆公子一句話就提到了點子上。看來,天下人未必都是傻瓜,教人牽著鼻子走。」
周幽風乾咳道:「水宮主言重,敝教何德何能,敢視天下人如無物?」
石右寒半笑不笑地道:「說的也是。可晚輩怎麼忽然覺得,自己像顆過河的小卒,渾渾噩噩就撞進了別人早已布好的棋局中?」
鄧宣偷眼觀察,這邊首席上的容若蝶面無血色捧杯不語,仇厲嘴角隱含冷笑袖手旁觀,而對面的隆雅安神情陰晴不定,目光悄然地四處游弋。
花、水二人此舉,顯然是挑明了誰也不願看到東西兩冥合併的立場,除了促使巫霸雲怒塵和西冥結盟引起冥教內訌之外,最實際的辦法就是攪局,最好讓各方還沒正式開始談便不歡而散。
所以兩大魔宮之主一唱一和頻發刁難,表面是針對西冥走漏消息廣邀群雄的疑竇,其實是挑起容若蝶與隆雅安對唐守隅的猜忌與不滿,只要雍野不能給出一個令各方都滿意的合理解釋,晚宴勢必不歡而散。
等到明天正道八派連袂而至,這把火只怕會越燒越旺。
難得花千疊和水無痕每一句話都說得不瘟不火點到為止,關鍵之處又總有人開口代勞,給唐守隅不著痕跡地留下三分周旋餘地,牢牢掌控著局勢不至立刻翻臉。
更重要的是,兩人吃准西冥絕沒那麼大的胃口,能吃進前來南疆的正魔兩道數百高手。
即使暗藏毒招能夠得逞,也等若把全天下的豪雄都得罪完了,屆時正魔兩道同仇敵愾兵臨雍野,唐守隅會比誰死得都慘。
道理想通了,心也定了,鄧宣故意道:「容小姐自始至終金口不開,莫非也是知情之人?」
這話一說,隆雅安的臉色更難看了,森然直逼容若蝶。
容若蝶像有些走神,聞言一省才慵懶淺笑道:「既蒙鄧宮主垂詢不敢相瞞,若蝶事先確實隱約猜測到些許內情。但相信雍野上下並無惡意,才與仇大哥坦然赴約。」
石右寒緊盯著容若蝶觀賞,覺得她一顰一笑莫不美到極處,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可惜太過憔悴嬌弱,未免美中不足。
他笑著道:「雍野對容小姐可能確實沒有惡意,但對咱們這些不相干的人可就難說了。」
唐守隅靜坐如石雕,直到此時才輕輕地揮了揮手。
周幽風面露驚詫,但仍迅速揚聲吩咐道:「上菜!」
眾人一奇,儘管席間菜餚不斷乃是常事,可也不必這麼張揚突兀地喊上一嗓子。
惟獨花千疊笑意盎然道:「好啊,好菜上來了,老夫此行不虛!」
從廳口走進兩排侍從,每人雙手小心翼翼捧著個精緻的銀盤,上頭用白銀圓罩蓋住,看不見裡面盛的東西,只絲絲冒出熱氣。
銀罩揭開,先是騰起一陣熱騰騰的霧氣,然後才看清盤中盛著一種粘稠的紅色漿汁,幾條食指粗細狀若龍蝦的小東西,兀自在漿汁里彈動掙扎。
這小東西通體透明,裡面色彩斑斕的五臟六腑清晰可見,腹下長滿毛茸茸綠須泛著黃稠泡沫。
花纖盈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移開目光再不願多看一眼。
周幽風指著自己面前的一盤,朗聲道:「莫看它們形狀醜陋,卻是產自碧落黃泉中的極品美味『烏孽蝦』,諸位不妨親口品嘗即知老朽所言不虛。
「此蝦的吃法有個獨特之處,殼及蝦頭乃精華所在,務須將整隻入口方可盡品其中味道。」
說著與葉幽雨等人舉箸進食,以示美味當前,錯過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