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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生出一蓬清風,將他身軀徐徐托起,朝西遁去,接著也倏忽消逝在茫茫寒夜裡。
第九章 脫險
翌日清晨,昆吾劍派驚覺林熠脫逃,追騎四出布下天羅地網。
此時,前來昆吾弔唁玄乾真人的正道各派耆宿,多已散去,暫攝掌門之職的玄雨真人親書信函,命人送往同道各派,促請協查通緝。
玄雨真人曾為林熠療傷,料他重傷在身難以遠遁,故此在方圓五百里內,更是分派重兵嚴加搜索。
昆吾派的三百弟子幾乎空群而出,人人咬牙切齒,誓要將林熠捉拿回山,為玄乾真人報仇雪恨。而玄雨真人也傳下話來,若遇林熠抵抗則格殺勿論。
一時風煙四起,昔日的「昆吾驕龍」,驟然淪落成了過街老鼠,連魔道眾人也殊為不齒。
羅禹奉了玄雨真人的口諭,也率了三名二代弟子下山往東追索。他幾日中消瘦不少,臉上再無爽朗的笑容,唯有虎目依舊精厲如電。
四人往東尋了百餘里,眼看日漸中天,也沒得著林熠的蛛絲馬跡。
一名玄恕真人門下姓趙的弟子,遙遙指向前頭說道:「羅師兄,前面有個小鎮。咱們不如到鎮上歇一歇腳,順道打探一下消息。」
羅禹頷首道:「也好。」
眾人快步如飛進了鎮子,選了家看上去頗為乾淨敞亮的酒肆落坐。店裡的夥計見來了客人,連聲唱喏迎上招待,笑呵呵的問道:「幾位客官,要來點什麼?」
羅禹無心點菜,說道:「拿兩壇好酒,其他的東西你就看著上點吧!」
夥計應了聲,一旁那位姓趙的弟子叫住他問道:「夥計,你今天可有看到過一個身穿青色衣衫、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路過這裡?」
他細細將林熠的體貌特徵形容了一遍,又道:「他受了重傷,面色蒼白,行動或許不太方便,應是十分醒目。」
夥計搖頭笑道:「不瞞這位客官,小的今日見過的人不少,卻沒有這樣一位年輕人。」
姓趙的弟子不死心,說道:「夥計,你再好好想想,或者有聽到誰說起有見過?」
夥計依舊搖頭,回答道:「客官,小的吃這碗酒肆的飯,別的本事沒有,可看到過的客人那可說是過目不忘,絕錯不了。」
姓趙的弟子揮揮手道:「你去吧!」
見夥計走遠,恨恨一拍桌子,低聲道:「我趙銘英就不信他林熠能上天入地,消失無影。若教我逮著這個奸徒,定將他碎屍萬斷,為玄乾師伯報仇!」
羅禹默默無語,端起桌上的熱茶吹了一口茶沫又再放下,思緒迴轉到昨日深夜裡。
他離開玉清殿後,獨自一人前往後山玄乾真人的墳頭,只想著師父孤零零一個人躺在裡面必然寂寞,自己能陪伴在旁與他說些話兒也好。
他剛到墓地,遠遠瞧見玄乾真人的墳頭前跪伏著一人,渾身浴血,看背影依稀應是林熠。
羅禹暗自一驚,施展潛蹤匿行之術藏身到一株樹後,心道:「林師弟不是被關押在思過壁中,為何會突然到了這裡?」
只見淒清月光里,林熠的背影劇烈地聳動,強自壓低聲音嗚咽痛哭,正輕輕說道:「師父,弟子要走了。此去一路荊棘,四面楚歌,求你老人家在天之靈保佑弟子!」
說罷,向玄乾真人的墳冢恭恭敬敬叩拜過,抹去眼淚,緩緩站起身軀。
羅禹熱血上涌,再忍不住,從樹後現身走出低低喚道:「林師弟!」
林熠身子一震,回頭望向羅禹,輕嘆道:「羅師兄,你是要捉我回去麼?」
羅禹闊步走到林熠跟前,目睹他落魄狼狽的模樣,心中酸楚至極,搖頭哽咽道:「林師弟,我知道你是受了冤屈,師父他老人家絕不是你殺的!」
林熠似是無動於衷,淡淡道:「羅師兄,大師兄沒有告訴你,我對此無話可說麼?」
羅禹道:「林師弟,你瞞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羅禹!你這麼說,定然另有苦衷。」
林熠嘴角逸出一絲奇怪的笑容,看上去無比淒涼落寞,緩緩道:「我沒有騙你,師父他老人家確實因小弟而死。我還活著,只因還有一些事情必須去做。」
羅禹沉聲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信!林師弟,師父是不是被人害死的?真兇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嫁禍於你?」
林熠漠然抬眼看了看漫天的繁星,說道:「羅師兄,天快亮了。小弟必須趕緊離山,不然就走不脫了,你可抓我回去向諸位師叔請功,或者就讓我離開。」
羅禹低喝道:「林師弟,你……你當我羅禹是什麼人!」
林熠微微一笑,眼睛卻又紅了,舉步說道:「好,那小弟便告辭。羅師兄,但願下回咱們兩人狹路相逢時,莫要拔劍相向。」
羅禹道:「且慢!」
從腰帶上解下錫壺,遞給林熠說道:「喝口酒,算我為你送行!」
林熠默然伸手接過,仰首痛飲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汁刺激得肺葉劇烈抽搐。
兩行熱淚混合著滴淌的酒汁沾濕衣襟。
他揮手拋還錫壺,舉起袖口用力一擦濕漉漉的面龐,低語道:「羅師兄,小弟去了,你多保重。」
羅禹頷首,千言萬語卻不知該說什麼,只一字一頓道:「保、重!」
林熠揚手再祭出一道飄風靈符,光華閃爍中只聽羅禹低聲念道:「曾是鮮衣怒馬少年行,意氣風發問封侯;不意此身多飄零,蹉跎了英豪情;但求海內存知己,縱在天涯若比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