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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戒和尚自忖這事辦得乾淨俐落,可久聞玄乾真人乃陸上神仙一流,能掐會算,法力通天也未可知。他惴惴不安籌謀著自己的小算盤,偷眼瞧向麻奉秉。
羅禹見群妖被自己一句話嚇得膽戰心驚,忍不住心中暗笑,賭定無戒和尚今晚無論如何是睡不著覺了。
麻奉秉想的是另外一回事:「這老牛鼻子說得好聽,青梅真人只不過是昆吾劍派一介旁支道士,若非為了雲篆天策,他何必眼巴巴的跑到霧靈山脈來?現下撕破臉皮對我不利,我還是暫且退走,再行計議為妙。」
他故作慨然地笑道:「麻某敢不遵真人之命?就此告辭!」
雙手抱拳一禮,恨恨瞥了眼玉茗仙子,率眾匆匆出谷。
走出多遠,他才發覺山風吹來,背心冰涼,竟是背後衣衫已濕,鬆了口氣暗道:「幸虧遇見的是玄乾真人,若要是換做他的師弟玄恕真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亮劍便殺,今日可就懸了。」
他也算魔道成名人物,眾目睽睽之下,對著一個假冒的玄乾真人,竟連幾句撐台面的硬話也不敢說,他日若羅禹回山說與幾位同門師兄弟知道,必成一件笑談。
玉茗仙子絕處逢生,目送麻奉秉等人退走,緊繃的心神略松,猛又噴出一口血來。
小蘭驚呼道:「小姐!」
趕忙扶她坐起,取出一枚百花玉露丸送入玉茗仙子口中。
羅禹飄然落到近前,玉茗仙子掙扎欲起道:「真人大恩,小女沒齒難忘。」
羅禹見她面無血色,嬌喘急促,心知麻老魔的焚金神掌非同小可,玉茗仙子所受之傷縱不致命,亦頗堪憂。
他擺手說道:「仙子切勿妄動,趕緊盤坐調息,待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說罷,探出左掌虛按在玉茗仙子背心大椎穴上,精純的泰斗真氣綿綿汩汩猶如春水,注入體內。
玉茗仙子聽羅禹突然嗓音大改,又自稱「在下」,不覺大為奇怪,但對方純正的真氣涌到,怎容浪費,急忙收斂雜念,專心調息療傷。
一炷香過後,羅禹身上忽然冒起一蓬青煙,現出本來面目,卻是靈符法力耗盡。
小蘭指著他叫道:「啊,原來您不是玄乾真人!」
羅禹向她微微一笑,意示承認,繼續輸入真氣。
一個多時辰後,玉茗仙子玉頰上漸漸有了血色,體內真氣開始收斂凝聚,回歸丹田。但要打通淤塞的經脈,完全康復,尚需一段時日,卻也著急不得。
羅禹這才撤回手掌,盤腿打坐恢復耗損的真氣。
忽然身邊響起「咚咚咚」的聲音,一個身高過丈的夜叉樹精,雙膝跪倒在羅禹跟前磕頭,砸得泥地上陷進去老大一個坑。
羅禹忙伸手托住他粗壯異常的胳膊,說道:「這位朋友,豈非要折煞羅某?」
那夜叉樹精磕得一頭的泥灰,直愣愣道:「恩公,你救了咱們百花園,又為小姐療傷,我再磕多少個頭也是應該!」
羅禹心感其忠義,道:「這位兄台不必如此,在下不過是舉手之勞,況且仗義助人亦是羅某的本分,萬萬受不得兄台這般的大禮。」
夜叉樹精欲待再說,小蘭將他扶起道:「好啦,夜魁,咱們欠恩公的情,焉是磕幾個頭便能報答得了的?現下還是讓恩公與小姐好生調息休養,莫要打擾了他們。」
夜叉樹精道:「該死,我只顧向恩公謝恩,卻忘了這個岔,恩公可別怪罪。」
羅禹微笑道:「在下怎會怪罪兄台?」
夜叉樹精遠遠退開,小蘭難得沒聽到他走路時的腳步聲,不免垂首會心的微笑。
一輪紅日自山後升至中天,谷內雲霧初散,清風徐拂。
小蘭等人忙前忙後整修園林,救治傷者。兩個嬌小玲瓏的少女遠遠侍立,為玉茗仙子和羅禹護法。
幾羽受驚的仙鶴重又飛了回來,在小池邊漫步嬉戲,不時偏著小腦袋朝這裡望上兩眼,似在關切玉茗仙子的傷勢。
玉茗仙子徐徐睜開雙目,迴轉玉首,赫然望見身後一位軒昂大漢盤膝靜坐。
她本想向玄乾真人再次道謝,孰知救命恩人竟驀然換作了一位俊朗青年,一時間雙目凝注在羅禹面龐上,呆呆說不出話來。
深秋暖洋洋的正午陽光,照耀在羅禹剛毅沉靜的臉龐上,古銅色的肌膚熠熠閃光。
他的身軀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嶽,靜靜而安詳的橫亘在自己面前。周圍靜謐清幽,偶爾遙遙傳來人聲,一點一滴沁入風中。
羅禹睜眼,兩人近在咫尺的目光不期而遇。
玉茗仙子玉頰微微一紅,輕輕道:「請問恩公高姓大名,小妹結草銜環定當以報。」
羅禹道:「在下昆吾劍派玄乾真人門下弟子羅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輩分內之事,仙子不必掛懷。」
玉茗仙子道:「原來恩公乃是玄乾真人的高足,難怪適才裝扮作令師模樣那般的惟妙惟肖,教人真假難辨。」
羅禹笑道:「說來慚愧,在下自忖並非麻老魔的對手,情急之下,只好借用恩師虎威將他驚走。仙子卻不必一口一個『恩公』的叫著,令在下老大的不自在。」
玉茗仙子見他絲毫沒有那些名門正派弟子的驕狂之氣,非但不居功自傲,更坦承自己不是麻老魔的對手,如此胸襟坦蕩,委實令人傾倒。
她淺笑道:「恩公有命,小妹怎敢不從?不若今後小妹便以『羅兄』相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