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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離死別,原來真的很痛,很痛,痛得讓人不能喘息,不能思想。只能將宛如水泡般脆弱的短暫光陰把握在手心裡,等它幻滅成空。
容若蝶嘴角含著一絲恬靜滿足的笑意,仰頭凝望著巨佛。傳說中悲天憫人的佛祖微笑著,仿佛也正看著她。巨大的右手虛托在胸前,五指向上柔和的曲伸,好似承載起世間所有沉重無奈的苦難。
恍然中她超脫了一切的憂傷黯然,心扉無限安寧,默默禱告道:「大慈大悲的佛,縱是您將我投入幽冥地獄,前生萬世,若蝶也無悔無怨,甘之如飴。但請您將六哥送離苦海,讓他脫出絕地,此生永無災病,平安歡樂——」
猛地,她的眼睛怔怔凝視佛手,如同著了魔咒,喜極而泣。
林熠的聲音在耳畔輕輕喚道:「若蝶,你怎麼了?」
容若蝶淚流滿面,低聲哽咽道:「六哥,我終於找到秘道了。咱們,都能好好的活下去。百年千年,永不離分——」
林熠一震,順著容若蝶的目光朝上望去,距地六丈的半空中,那隻佛手盛開如花,照亮天地。原來,只有從蒲團的角度,這樣地望去,才能看到如此激動人心的奇妙情景。
原來,佛像捻花微笑,一直在無聲地指引著他們。
花開見佛,花謝時呢?林熠橫抱著容若蝶,飄身掠上佛手,心情興奮著,緊張著。他不敢想像,如果這次的希望再落空,會是怎樣的結局?
五根金光熠熠的佛指曲張向天,拇指由上至下閃爍著一行金字:「跪入我門——」
而從食指到小指的第一段指節上,則分別刻著四個恢弘大字:「普、渡、眾、生!」
「跪入我門,普渡眾生。」
這就是公攬月留下的最後秘密,林熠和容若蝶無從去揣測他這麼做的用意,也許他只是想和其他人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林熠心靈福至,擁起容若蝶向佛指深深拜倒,用盡一生的虔誠與期盼。
佛手掌心緩緩亮起一團溫潤的金色光霧,把兩人的身軀籠罩包圍。五根細長的手指徐徐收縮併攏,像是一朵開謝的花朵。
林熠想起下面的金猿,高聲叫道:「猿兄,我們要走了,你上不上來?」
金猿搖搖頭指指外面,似乎是說:「我還是想法子回冥海吧,它們都在等我。」
林熠微覺失望,心中湧起不舍,說道:「猿兄,既然如此,你我後會有期,多多保重!」
佛手慢慢合起,將兩人的視線阻隔。金霧騰騰,映照佛堂。
驀然電影一閃,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鑽進了容若蝶的懷抱,正是金猿。
它揚起頭衝著兩人咧嘴一笑,吱吱有聲。
林熠大喜過望,撥弄它毛茸茸的頭頂笑道:「這就對了,冥海黑咕隆咚的有什麼好玩?還是跟咱們浪跡天涯,縱劍遨遊去吧!」
「叮——」
眼前金光大盛,將他們吞沒,身軀宛如騰雲駕霧失去了重心,似在無垠煙海中載沉載浮,漂泊起伏。
片刻之後,光霧冉冉散去,露出周圍黑沉沉的夜景。
夜空中灑下月光與星輝,大地猶在沉睡。初春料峭的寒風嗚咽吹過,林木婆娑搖曳,落葉沙沙輕飛,竟是曹府的那片白樺林。
林熠和容若蝶卻從沒有感覺到過,春寒冷夜竟是這樣的美好,連吸入的每一口冰涼風中,分明都有自由自在的歡快氣息。
金猿迫不及待地從容若蝶的懷中跳下,手足並用攀上樹杈,向遠處眺望這個對它而言嶄新而又陌生的世界。哪怕一隻宿鳥的驚起,都會令它生出興奮的驚訝。
林熠抱著容若蝶,像個孩子似的激動舞轉,低聲道:「若蝶,咱們出來,真的出來了!」
容若蝶蒼白的玉容上也洋溢著不可抑制的喜悅光芒,伏在林熠肩頭任由他放肆的旋轉,讓風、讓樹林、讓大地,跟隨著他們的腳步一起轉動起舞。
玲瓏龜悄悄從容若蝶袖口裡探出腦袋,張望這曾經熟悉無比的世界,而後又懶洋洋回到甲殼裡繼續它的好夢。生命如此美妙,有誰不願盡情享受它的饋贈?
林熠停下身子,容若蝶嬌喘著輕嗔道:「傻瓜,你都快把我轉暈了——」
她的話只說到一半就無法繼續,因為林熠灼熱的嘴唇已緊緊堵住了櫻桃小口,在靜謐中默默分享重生的快樂。
良久,容若蝶沉吟道:「六哥,你是否能先從《幽游血書》中尋找到控制破日大光明弓的心法。這麼長的一張玉弓帶在身上,威風是夠威風,就是太扎眼。」
林熠笑道:「不錯,這玩意兒插在腰裡的確有點彆扭。」
他取出玉筒,卻發現上面的七色光芒早已消失,冷冰冰地握在手裡毫無反應。
容若蝶嫣然微笑道:「六哥,玉筒中蘊藏的資訊已完全被你的神識吸收,現在它等若廢品,再無半點靈力,你也根本再不需要它啦。」
林熠醒悟過來,合目冥想,意念專注到《幽游血書》之上。腦海里漸漸亮起一團青色光華,呈現一排冗長的目錄,從心訣劍法到煉器制符,幾乎包羅萬象無所不容。
目錄的第一行,殷紅色的字體醒目閃爍,正是「破日七訣」。
林熠心念一動,凝注在「破日七訣」之上,殷紅光字像漣漪一樣化開,旋即重新凝鑄成七行篆字,由上至下分別是「鑄神」、「煉元」、「融精」、「和光」、「射日」、「破天」、「碎空」七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