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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厲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像在考慮著什麼,腳下卻已隨著隊列的移動排到了最後一行,默默走向盛滿羊血的淨手銀盆。
而這時,那名青衣文士已經若無其事地緩步在神廟的建築群中,所有的人都在參加晨祭,除了大殿神廟,其它地方俱都空無一人,冷冷清清。
他信步走來駕輕就熟,若誰以為他是此間常客那可就錯了,事實上,這是雁鸞霜第一次踏足神廟。
忽然頭頂一聲清脆猿啼打破了廟宇中的寧靜,一隻不過尺許高的金色魁猿,雙腳抓在樹梢上,正用機警的眼神緊緊盯著雁鸞霜。
雁鸞霜笑了笑,道:「你就是容姐姐身邊的冥海金猿吧?當真神武俊秀。」
奉承話誰都愛聽,小金也不例外,它眨巴眨巴小眼睛,姿態果然秀氣了很多。
雁鸞霜望了眼精舍虛掩的柴門微笑道:「容姐姐醒了麼,我來得似乎稍早了點。」
柴門輕啟,現出容若蝶纖柔的身影,盈盈含笑道:「雁姐姐,你來了。」
雁鸞霜道:「姐姐起的真早,鸞霜不速而至多有唐突,還請姐姐海涵。」
容若蝶淺笑道:「天宗仙子蒞臨,若蝶幸何如之。自從築玉山一會,若蝶日夜思慕雁姐姐卓越丰采,有緣再見實在欣喜萬分。」
兩人笑語晏晏,彷如真是帕交舊友異鄉重逢,看不出半分劍拔弩張的敵意,然而彼此的目光中早已心照不宣,暗藏機鋒。
南疆民居與中土建築不同,多以碧竹懸空搭建,這座精舍亦是一樣,雁鸞霜拾竹梯而上,說道:「曲徑通幽處,柴扉掩玉人。容姐姐的住處清幽雅致,我真想能在此間逗留幾日,聽竹觀雲渾然忘卻塵世煩惱。」
容若蝶將雁鸞霜引入精舍落坐,執起一壺酥油茶替雁鸞霜親手斟滿,嬌笑道:「雁姐姐天仙化人,若還有難解的憂煩,如若蝶這般的凡人,還不要愁死了?」
雁鸞霜雙手捧過杯盞,輕輕嘆息道:「人在紅塵,誰無煩惱?鸞霜更非什麼仙子,不過是隨波逐流的一蓬綠萍而已。」
她舉目看了眼與容若蝶形影不離的箏姐道:「這位便是若水先生座下的靈仆吧?」
容若蝶點頭,問道:「那姐姐這蓬貶謫凡間的綠萍,又是因著哪層浪漂來了這裡?」
雁鸞霜啜了口酥油茶,說道:「鸞霜來此的用意,容姐姐難道真的不清楚麼?」
容若蝶從容道:「假如來的是別人,若蝶或可回答說知道,但既然來的是雁姐姐,我就不敢妄言揣測了。」
雁鸞霜反問道:「容姐姐和仇兄一行突至雍野,所為的又是何事呢?」
容若蝶坦然道:「既蒙雁姐姐問起,若蝶豈敢隱瞞?外界傳說我與仇大哥此行乃是為與西冥和談,實則還為著另外一樁關乎聖教大計的秘密。」
雁鸞霜道:「容姐姐快人快語,鸞霜也不能再裝聾作啞。實不相瞞,鸞霜前來雍野的目的,與容姐姐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容若蝶輕笑道:「難不成天宗此次派遣雁姐姐為代表,前來與西冥接洽結盟?」
雁鸞霜搖頭道:「天宗不理塵事,素不與人結盟,這點姐姐應當知曉。不過戎宗主與西冥唐教主曾有數面之緣,相知甚深,鸞霜這次是奉宗主之命,來拜訪唐教主,聆聽密宗教誨的。」
「看來,我們姐妹果然是志同道合。」
容若蝶悠然道:「可惜唐教主尚在閉關參修之中,咱們都還需在這兒等上幾日了。」
雁鸞霜雍容自若道:「以容姐姐的睿智,焉會不知這是唐教主的託詞。眼下他恐怕正在和四大長老商議權衡如何應對雍野的亂局吧?」
容若蝶詫異道:「雍野僻居極南蠻荒之地,清平已久,何來的亂局?」
雁鸞霜微微一笑,道:「容姐姐故作不知,是有意考鸞霜麼?日前早傳出消息,言道容姐姐與仇兄代表巫聖雲洗塵前往雍野,欲與西冥洽商兩支一統的事宜,以便來日北進問鼎天下。正道八派聞聽此訊,已然各遣門中高手耆宿趕來雍野,力阻此事成功。」
容若蝶搖搖頭道:「這事早在我意料之中,卻也談不上是什麼亂局。」
「那還有一件事呢?」
雁鸞霜不動聲色道:「林熠受巫霸雲怒塵之託,近日也將至雍野,目的是要與西冥結盟連手對付巫聖雲洗塵。左右為難之下,唐教主豈能不閉門好好思量一番?」
她的目光凝視容若蝶,似是希望能從對方下意識的反應中尋找到什麼端倪。
但容若蝶僅僅是不以為意地一笑道:「那更算不得什麼大事,巫霸雲怒塵不過是一喪家之犬,豈可與雲教主的神威相提並論?唐教主乃是睿智之人,其中關鍵一想即透,何須煩心?」
雁鸞霜道:「如果真如容姐姐所言,唐教主卻為何一連數日不願接見你與仇兄呢?」
容若蝶笑道:「道理很簡單,他既知我來意,又聞聽巫霸雲怒塵遣來林熠接洽盟約,自然要作好一番姿態待價而沽,向雲教主討個好籌碼。」
雁鸞霜道:「可鸞霜卻聽說,容姐姐與林熠關係非同一般,雲怒塵此舉恐怕別有用心,否則他怎會不親自前來,偏要委託旁人,而且還是一名年輕的正道叛逆?」
容若蝶的俏臉泛起一抹紅暈,微一沉吟落落大方地道:「我與林兄確屬舊識,但也不可能為此因私廢公。況且如今彼此各為其主,勢同水火。」